刘振德这些年来也见过不少女人,但自从见了苏城徐家的大小姐徐文锦一面后,竟一下子迷了眼,立誓要把她给娶回家。这徐小姐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乡绅家的大家闺秀。刘振德觉得,她和自己从前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他远在家乡的原配妻子,虽然样貌也不差,但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大字不识得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与徐小姐相比,却是太小家子气,谈吐气质上不得台面。
而至于他从军这些年见过的其他女人,不是窑子里的,就是戏班子里头的,再就是些交际花,风尘味太重,不够端庄得体。这些女人于他来说,只是玩物罢了,他也从没动过娶回家的念头。
唯独这徐小姐,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不仅貌美,还念过书,是个知书达理又温柔娴静的女子。他一见便惊为天人,动用了许多手段,把人娶了回来。但虽说是娶回来了,可因他在老家还有老婆儿子,所以这徐小姐便做了如夫人。
刘振德出门应酬时,常带着这位如夫人。而徐文锦年轻貌美,又谈吐得体,给他也挣回来不少脸面。且这徐文锦画得一手好画,说得一口流利的洋文,与北平一位大人物的夫人十分投缘,也替刘振德拉拢了不少人脉。因此,外面的人不知刘大帅远在老家的夫人,只识得他身边这一位如夫人,称赞她是名副其实的贤内助。
但表面上虽看着风光无比,其实这位大帅夫人也有苦恼的事情,那便是她自从嫁给刘振德后,没能生养个一男半女。没能生出孩子来,那在这大帅身边就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因为她知道,刘振德在老家还有个糟糠的妻子和儿子。她一边得顾忌着老家的原配,一边还得防着刘振德再纳个小的给他生儿子,也是劳心伤神。
可眼下好了,刘振德的原配死了,而他也同意自己把他在老家的儿子接来身边养了,也算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刘夫人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随从,就有一个女佣捧着新衣服走到根生身旁。
“这是找省城最好的洋裁缝做的,用的料子也都是从西洋运来的,你试试这套衣服穿着合不合身?”刘夫人温柔地笑了笑,摸着根生的头发说,“我不知道你的身量,大概估计了一下,让人先做了几套。等回了省城,我再让洋裁缝来家里给你量尺寸。”
根生没说话,又往后退了一步,不让她的手摸自己的头发。他不喜欢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他还是喜欢他娘衣服上皂角的清香。他看了一眼那女佣手里拿着的衣服,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式样,既不是长袍马褂,也不是长裤短褂,看起来有点像中山装,衣领却又不同,料子也更加挺阔。
“你爹本来要亲自来接你的,但最近公务有些繁忙,他脱不开身,这才让我来接你回去。家里的一切,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跟我回去吧。”刘夫人说完又转头看向木蓝笑了笑,让随行的副官把准备好的大洋拿了出来。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照顾耀祖,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她说。
“用不着。我照顾根生,也不是为了这个。”木蓝说。这钱她不想拿。
刘夫人笑了笑,见她不肯收下,也就作罢了。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副官,张副官便抱起了根生,一行人往外走去。
“等等。”根生突然出声说。
“怎么了?”刘夫人慈爱地看着他问。
在场所有人都在看根生,而根生却看向了木蓝,“婶子,我还想再吃一顿你包的包子,豆腐馅的。可以吗?”
木蓝点了点头。
刘夫人见状,对根生笑了笑,替他理了理衣裳说,“那好。等你吃完饭,我再来接你。”她的手指白皙修长,这是弹钢琴画画的手,从不沾阳春水,不像根生娘常年做豆腐的手那样粗糙,但根生就是不喜欢,也不喜欢她故作慈爱地碰他。
张副官闻言把根生放回了地上,只是临走的时候,留了一队士兵在门口把守。
刘夫人和张副官刚从柳树巷里出来,就有人来报告说,刘县长和警察局的胡局长求见。
刘夫人只答应见了胡局长,嘉奖了他两句,说是,“你这趟差事办得不错,我来之前,大帅还夸你了。”
胡局长见刘夫人只接见了自己,还说大帅夸他办事办得好,顿时喜不自胜,“那我升迁的事……不满夫人您说,这小地方实在没什么好的,当初大帅说让我来历练历练,如今也历练好了,您看我是不是也该换个地方了?”
“我回去会跟他提一提的。”刘夫人不耐烦再理他,说了两句就打发他走了。至于刘县长,她听都没听过,就更没想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