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生想了想从前他在电视上看见过的那些大忽悠,尽可能的言辞恳切,一字一顿都特别注意:“皇帝是不会犯错的。”
敖瑞沉沉的笑了笑,“你说得对。”
“我也早该察觉,父皇并非不知情,只是他不能容许推翻他自己,只能将错就错。牺牲一个皇子而已,即便这个皇子是他亲手带大的儿子,也不能挑战他身为帝王的威严,和他在百姓之中口口相传的名声,以及他名满天下的慈父形象。”
顾宴生点点头,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还是很懂的嘛。”
话说到这里,敖瑞便已经站了起来。
他走前回头又看了眼顾宴生,说道:“你帮我,不过也是为了任由我和太子互斗,好让敖渊登基吧?”
顾宴生赤脚踩在地上,被地面凉的不停的把脚丫交替着踩,闻言皱着眉说:“对啊。”
他这么直白,反倒是敖瑞愣了。
顾宴生终于踩到了地毯上,也不那么着急了。
闻言他抬起头,双眸澄澈,倒映着敖瑞的脸,“可除了敖渊,又有谁还有那个能力成皇帝呢?瑞瑞,你当年,也曾是满腹抱负,想为天下百姓当一个千古明君的人啊。”
敖瑞一愣。
过往挥斥方遒的一幕幕突然在眼前浮现。
他眼中浮现出皇帝早年领他几次北上荒原,南下湖海的一幕幕。那时的皇帝还对他极为宠爱,言谈间毫不藏着想要将帝位交给他的意思。
那时候,朝野上下,都知道他会是未来的新帝。
然而不过短短几年间,他已经被磋磨成了如今这模样。
日日夜夜辗转难眠时,他满心所想的,全都是要拼着最后一把力气,去和现在的太子同归于尽。
可他还打不过太子。
便只能愈发自我折磨,饱受那自我锥心之苦。
顾宴生吸了吸鼻子,看着敖瑞通红的眼眶,和他藏在眼底的眼泪,说:“被天下人误解、被从前那些你视为奴才的人轻蔑鄙夷,你也很难受的吧?”
敖瑞闭眼,忽然满脸涨红,凸出一口五黑滚烫的血。
轿前四个龙卫身形立动,将他仔仔细细搀扶住。
敖瑞挥开了他们的手,眉宇间却已经没了那抹藏不住的忧思,大笑两声,“是!”
顾宴生笑了笑。
然后他小脸特别严肃的说:“即便不说这个,你也总该要想另外一件事情。”
敖瑞抬眸。
顾宴生抿了抿唇,嘟囔了两句什么,才重新说道:“除了敖渊以外,天底下还有谁,能让皇帝真的选择将天下交托出去的?”
“又还有谁,愿意为了你,对自己的生父大不敬?去替生父写罪己书?”顾宴生敲了敲脑袋,他脑袋有点疼,太多记忆乱糟糟的,他自己都有很多东西没弄清楚,就要被迫动脑。
敖瑞这次终于长久的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苦笑一声,“谁都不会。”
而后,他又喃喃道,“九弟若是和从前一般,没有失忆的话……恐怕我这辈子也没可能洗刷自身的冤屈。他手里还握着整个礼朝的大半兵权。就是造反,他也是造的起的。”
顾宴生一缩脖子。
恢复记忆的圆圆六亲不认,别说给敖瑞伸冤了,直接领兵造反,抹了太子脖子都有可能。
而且还师出有名,被天下人簇拥,镇南王后来更是成为了他麾下一员猛将,兵权掌握在帝王手中,没什么比这更稳固的事情了。
顾宴生小步子跑了两步,凑到敖瑞面前,想了想,冲他勾了勾手指。
敖瑞迟疑的看了看,俯身低下了头。
顾宴生小声说,“我跟你说,反正你现在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嘛——反正你早就不想活了,那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胡作非为怎么来。”
大皇子还有些迟疑,“这……”
顾宴生道:“你循规蹈矩一辈子,有用吗?”
敖瑞摇头。
“那不就对了。”顾宴生一眨眼,“你见过皇上这么多年还为谁撑伞在空院子里等过那么久?”
敖瑞还是摇头。
顾宴生点点头,“所以啊,他想当一个贤父,你就成全他嘛——来,我们先看看这第一步。”
敖瑞表情严肃了些。
顾宴生看了看他下巴上还在往下滴的血,一脸深沉的说:“你先把你脸上的血,抹到你袖子上,然后,走到皇上御书房,跟他哭,说太子欺负圆圆,抢了圆圆未来老婆——就是顾怜儿,顾怜儿你知道吧?就是前两天太子吃酒的时候一直摸来摸去那姑娘。”
顾宴生舔舔嘴唇,说的有点嘴巴干,又接着说:“你就说,太子还要带着顾怜儿耀武扬威给圆圆难堪,你看在先皇后曾经照顾过你的面儿上,实在是看不过去,又觉得你好歹是个兄长,感念皇帝这么多年教导之恩,想伸手缓和一下兄弟关系,结果就被太子气吐血了……他怎么气的你,你就去看看外面那些小话本里面怎么说的,怎么气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