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亮看着不悦冯东,没敢说话。
“倒是你真能考上大学,将来还能拉家里一把,这家里也多个指望,好歹比我俩都在家这么干靠着强。穷家穷地方,你跟我,能出去一个是一个,这家里好歹有个出息的,难不成非得两个都困死在家里,一起吃苦受穷,一起打光棍,才叫亲兄弟?你爱考不考,怕考不上别拿家里当借口。你自己想想明白!我反正管不了你了。”冯东说完,拎着喂猪的盆转身就走,分明是不高兴了。
冯亮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吱声。
晚饭很快做好了,二伯娘被冯荞拦着没炒鸡蛋,怕菜不够,到底又去炒了一碟辣椒花生碎,一把花生米细细剁碎,下锅炒香了,再加入剁碎的青红辣椒小火干炒,不需要油和其他调料,只加些盐,卷煎饼吃绝对香辣下饭,够味儿。
冯荞端着一盆地瓜糊糊进来,跟二伯娘一起收拾了桌子吃饭。她递了个煎饼给杨边疆,一边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二哥脸色不高兴啊?
杨边疆:呵呵,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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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东的性子,杨边疆比谁都了解,有他那些话,冯亮在高考的事情上不敢敷衍。
晚饭后杨边疆也没再多说,就从二伯家告辞回家去。二伯一家人送到门口便都回去了,二伯娘推了一下冯荞,冯荞也就就势跟着继续送了送,两人推车慢步,戴着一弯月牙儿走在夜色下。
一直送到村口,杨边疆便不让她再送了,这大晚上的,出了村子可不安全。
“这阵子家里人多照应些,叫冯亮好好看书复习。”
“哥,你说……三哥真能愿意考?他担心的也不是没道理,二伯家这样,大哥结婚分家另过,三哥再考上大学,夹在当中的二哥可就……再耽误几年,就算三哥大学毕业工作了,能帮衬家里,二哥都快三十岁了,到哪儿娶上个像样的媳妇?”
“他担心有道理,可冯东说的也是正理,这个家,出息一个是一个,总不能都这么困在家里,兄弟两个都没出路。机会可难得,考上考不上是一回事,错过了冯亮心里要遗憾一辈子的。至于冯东——其实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明白。”
路上来了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走进了才依稀看清是一辆牛车,车上堆得高高的玉米秸秆,杨边疆怕秸秆碰到冯荞,伸手拥住冯荞肩膀轻轻一带,把她带到路边里侧,自己也往后闪避。
生产队的车把式老杨叔坐在玉米秸秆顶上,高高的俯视着路边一对小年轻,笑呵呵甩了个响鞭。
杨边疆的手还握着冯荞胳膊,他挡住冯荞,玉米秸秆擦着他的半边身体过去了。他倒是坦然,冯荞却难免羞臊难当,被熟人瞧见俩人离这么近,多不好意思呀。好在老杨叔素来是个木讷的人,倒没有趁机开他们玩笑,甩着鞭子慢吞吞进村了。
“你回去吧,早点睡。”
“嗯。你骑车小心点,路上黑呢。”
杨边疆瞧着牛车已经过去了,终究没忍住,伸手在冯荞头上轻轻拍了拍,哄小孩似的口气:“赶紧回去吧,跟着牛车回去,省得天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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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冯亮没有再去生产队上工,二伯跟队长告了假,说小儿子冯亮报名参加高考,留在家里复习,这阵子就不上工了,再者,要报名,还得先请队长给写个证明的条子。
“你家老三也报名高考了?”生产队长卷着纸烟,“听说孔家那儿子也报名去了,一大早他妈就来我家敲门,叫我给写条子出证明,说她家孔志斌报名考大学。叫我看呀,都是瞎折腾,大学生那是一般人能当的吗?人家那得根正苗红,要么干部子女,要么革命表现特别突出的,经过公社和里推荐,才能上大学。你以为考试就不用推荐了?臭老九都批。斗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只看分数的。不是我说,咱们整个公社一年也难给一个推荐名额,怎么也轮不上你们这些人吧?你们这就是瞎折腾,白耽误队里干活。”
队长这话不中听,这要是换了二伯娘,少不得又得反驳几句,二伯却是个好性子,乐呵呵笑着说:“横竖也到秋后了,小麦种下地,收完这茬地瓜,就该猫冬了。队长你看,他也不耽误挣多少工分,横竖也就这个把月。就叫他在家看几天书,就当他躲懒了。大学生那是一般人能当的吗?考上考不上,咱反正是去考了,全当试一试,横竖又不耽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