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贾敬接到上头的旨意,说是圣人要到西山围猎,准许勋贵与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随行时,他才恍然惊觉: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贾敬骑在马上,护卫在圣人车架旁,看着已经年近三十岁,意气风发的六皇子,心头百味陈杂。
上一次,也是这个时候,圣人西山围猎。
但不同的是,上一次圣人携了太子同行,这一次却留了太子在京中监国。
这次围猎之后,下一代的帝位尘埃落定。
谁也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皇位会落在了从来都不起眼的六皇子头上。
贾敬如今是礼部的官员,扎营什么的,自然是没有他什么事儿的。巡逻守卫,也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于是,吃过晚饭之后,他便早早歇了。有几波勋贵或武官前来拜访他,都一律都被守在门口的焦大拦住了。
这些人自然不甘心,但人家摆明已经睡下了,他们也无可奈何。
第二日一早,饱睡一夜的贾敬神清气爽,洗漱用膳过后,便牵了马,到圣人处集合。
围猎的第一天,照例要由圣人发第一箭。
贾敬还记得,他这辈子第一次随圣人来西山时,圣人一箭射下一双大雁,技惊全场。
可是这一次,圣人却是在一群被围场官员驱赶过来的动物里,射了一头鹿。
虽然那箭一下子就穿了鹿的双眼,堪称惊艳,但论力道,毕竟是不比当年了。
贾敬一边暗暗叹息,一边分心去想:在场的人中,如他一般想法的,又有多少?送走了又一批借探望之名来打探虚实的官员, 贾敬眉头紧蹙,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没错,贾敬出师不利,在猎场上受伤了。
他当时带的人手虽然不多, 但也不少, 整整二十个宁国府的护卫。
可是, 面对一群饿狼, 他们这二十一个人,委时是势单力孤。
好不容易撑到了有人来救,贾敬带的人手已经折损了大半, 他自己也被狼抓伤了好几处。
不过, 通过这一次, 贾敬是对焦大彻底改观了。
焦大此人虽时常居功自傲, 但其护主之心却无人能及。
这一回, 若不是焦大拼了命地护住他, 他绝对不可能只是被抓伤了几处。
而焦大为了护他, 被野狼咬掉了好几块儿肉, 左手更是差点儿就废了。
贾敬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但是, 这几天, 接二连三的有勋贵或武官遭遇野兽袭击, 就很不同寻常了。
这是谁的手笔?
这几日, 贾敬接待那些探望的人之时, 也在顺便观察他们。
但也不知是否是心里有想法, 贾敬看每个人都像是有问题。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当天夜里, 宁国公伤势恶化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再有人探望时,就被焦大拒之门外了。
理由也很简单:太医说了,国公爷不能再劳神了。
第二天夜里,他便接到了圣人的密召,连夜赶回了京城。
当然了,在西山围场里,还有一个宁国公在养伤。
他拿着圣人的密召到了京畿大营,京营节度使袁泉早就候着他了。
两个各自拿出一块儿玉佩,合在一起,正好是一块儿玉璧。
信物对上之后,贾敬便开门见山:“明人不说暗话,袁大人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
袁泉也不客气,直接分派道:“贾大人来的晚了一些,皇宫的守卫已经分派下去了,就劳烦贾大人帮忙清剿城西的乱军了。”
他此举也算是在向贾敬示好了。
虽然守卫皇宫的功劳最大,但时下京城的格局,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城西是权贵的聚居区,宁荣二府都在城西,合占了一整条街。
袁泉让贾敬清剿城西叛军,也就是让他亲自守卫自家。
对此,贾敬领他的情,也不多言,冲他抱了抱拳,便拿着五千兵的调令退了出去。
叛党还没有行动,自然也不到他们动手的时候。
这几日,贾敬便要宿在京畿大营了。
他出了袁泉的大帐,没走几步,便听见有人喊他:“敬大兄弟。”
这声音极耳熟,几乎贯穿了他整个少年时期。
贾敬又惊又喜,扭过身来,果然便看见了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牛兄!”贾敬惊喜地迎了上去,一把掌拍在牛犇的肩膀上,大笑道,“我听说你已经升了同知了?还未曾当面恭喜呢。”
牛犇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神色间也很是激动。
听见他打趣自己,牛犇笑着打趣回去:“这可比不得宁国公。”
两人相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牛犇道:“你来的匆忙,帐子什么的,想必还没收拾完呢。走,先到我帐篷里坐坐,歇一会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