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子眼见得是要不好了,其他人抽身还来得及,史鼐、贾敬等人,可是在圣人心里挂了号的太子-党,跑都跑不了的那种。
“所以说仲卿啊,你没事的话,还是少我这边儿贴。”
胡詹,字仲卿。
他一听这话,就有些恼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下官是那种人吗?再说了,下官本就与大人交好,这会儿就算是断交,有心人该咬我的时候,下嘴也绝对不会牙软的。”
这倒是实情。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史鼐沉默了片刻,狐忽而道:“罢了,不说这个了。”他拿出一份卷宗,“你看这个江南的盐税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着,这几年是一年比一年少呢?”
不但一年比一年少钱,而且是每年少的都极有规律。去年比前年少了一成半,前年比大前年少了一成半。以此类推,一直推到五年前。
再往前的年头,税收就比较稳定了,有时候多几十万,有时候少几十万,都很正常。
胡詹根本就没往那本卷宗上看,而是捻着胡须笑了笑,说了一句话:“江南是甄家的大本营。”
史鼐秒懂。
甄家老太太是圣人的奶妈子,甄家又是九皇子的外家,甄贵妃的娘家。
不过,每年的盐税,至少得上千万两,甄家拿一成半,也就是将近两百万两。这么的银子,无论是甄贵妃还是九皇子,显然都要不了、也不敢要那么多。
那么,甄家贪来的银子,除了自用之外,就只能是送给圣人了。
但整个国库都是圣人的,圣人究竟为什么非得让甄家帮他先拿出来呢?
这岂不是助长了朝中贪污的歪风邪气?
忽然,史鼐心头一跳,抬眼直勾勾地盯着胡詹:“仲卿,你说……朝中做什么事情最耗银子?”
“还能有什么?”胡詹掰着手指头算,“赈灾、军备,这两样是最耗银子的。其次就是大兴土木,比如:建造宫殿,建造陵寝。”
史鼐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太子完了。
该说圣人不愧是圣人,真是未雨绸缪,从那么早开始,就防着有那么一天呢。
圣人暗中攒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
赈灾有国库,建造陵寝也属于国事,该国库出银子。至于大兴土木,上回圣人还想着从国库里掏呢,显然是不准备动那笔银子。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军备。
若是明面上需要用的军饷,无论是边军还是禁军,户部哪一年都没有拖欠过一两。
当然了,银子从户部拿出去之后,再送到军中,还剩几成,他们户部的官员就管不了了。
但无论如何,不必圣人私底下贴补是一定的。
既然如此,圣人肯定是要暗中调兵。
需要天子暗中调兵的情况不多,而最有可能的一项,就是平叛。
如今朝中并无权臣,大夏也无藩王,还能平谁?
史鼐越想越怕,突然拍案而起:“不行,我得去见六爷。”
胡詹一怔:“你见六爷做什么?六爷这会儿还在乾清宫呢。”
好在,史鼐的冲动也就是一瞬。被胡詹这么一打岔,他发热的头脑很快就冷却了下来。
这事儿,不能通过六爷。
六爷在户部坐镇了有三年了,江南盐税的事,他究竟知不知道,史鼐也不敢肯定。
如果他不知道也就罢了。他若是知道,那他到底有没有怀疑其中的猫腻?又有没有告诉过太子?
不是史鼐多心,实在是这位爷没登基之前,太懂得明哲保身了。而且上辈子太子的结局太过惨烈,很难不让史鼐多想。
“仲卿,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得再想想……好好想想……”
胡詹担忧地看着他,提醒道:“大人,你可千万别冲动。须知,事缓则圆。”
史鼐强撑着露出了一模平静的笑容:“我知道,仲卿不必担心。”
胡詹还是不大放心,但见他如此,也只得先回自己的班房了。
待他一离去,史鼐的神色便垮了下来。
——事缓则圆的道理,他当然明白。
可问题是,这事儿他缓不得呀!
他无意识地抓挠着那本卷宗,在心里盘算了许久,觉得这z事儿,他还是得去找贾敬商量。
先宁国公代化曾做过九门提督,禁军中有许多旧部。如今贾敬虽然弃武从文了,但军中人顾念旧情,若是找人帮忙带一封信给太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他知道,这个忙,贾敬肯定会帮的。因着圣人每年都会到狮子园去避暑, 朝中的权贵和皇亲国戚大部分都在狮子园附近置了庄子。
太子虽然不怎么来,但先皇后有个陪嫁的庄子在这里。先皇后去了,这个庄子也就归了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