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这里没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起身便把大胖儿子接了过来。
然后,就一边给他擦口水,一边逗着他说话。
今儿吃了什么?乖不乖?有没有陪祖父、祖母玩儿?
大哥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答的却还算清楚。
从大哥儿三个月以后,许氏就把管家的事情都给了玉娘,和贾代化一起搬到了春晖堂养老,把荣庆堂让给了贾敬两口子。
许氏放权放得痛快,平日里待儿媳又不刻薄,玉娘也就投桃报李,多让奶娘抱着大哥儿到春晖堂去。
原本,贾代化的精神头一日不如一日,可自从大哥儿经常到春晖堂去玩儿,他又一日一日健旺了起来。
前些日子,还特地找了个巧匠学做竹器,亲手给孙子编了好多小鸟儿啊,小兔子啊,小老虎啊什么的。又做了竹蜻蜓和磨柯乐。
许氏则是一边笑骂他越来越没个正形,一边让人给他选青翠碧绿年份高的好竹子。
得,这老两口儿是谁也别说谁。
老两口儿对孙子疼到了骨子里,贾敬原本是想着做个严父的,而贾家的男人十个有十个都是严父。
可是他上辈子血脉断绝,如今面对这么小、这么软一团子,他的心都快化了,一心想着:儿子,这辈子,你爹一定给你铺个金光大道,让你一路安安稳稳地做公卿。
于是,家里四个长辈,也就玉娘一个做恶人,时时约束一番,让大哥儿虽然大胆,但也知晓些眉高眼低。
小孩子没定性,父子二人咿咿呀呀地说了会儿话,大哥儿便坐不住了,在贾敬腿上不住地扭动,左顾右盼地找感兴趣的东西。
贾敬也不约束,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又看看那儿。
突然,大哥儿的目光定住了,直勾勾地看着书桌上的翡翠老虎镇纸。
那镇纸是一对儿拳头大的小老虎,翡翠是红色的,带着些白色的纹路。
质地不算太透,但雕工却是一绝,把一站一趴的两只老虎雕得活灵活现又憨态可掬。
“呀!”大哥儿欢喜地惊呼一声,探着身子就往鸡翅木的书桌上扑,伸着手要抓那镇纸。
贾敬一看是那玩意儿,吃了一惊,连忙夺了过来:“我的儿,这个可不能给你玩儿。”
这对儿老虎镇纸本是太子书房里摆着的,因雕工实在精绝,贾敬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太子便赏了他。
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随他摔打,但宫里赐的东西,还是带了“御制”印记的,是万万不能出半点儿差错的。
只是,平日里在他这里顺遂惯了,这回想要的没得到,这小祖宗可算是开了水闸,“哇哇”大哭起来。
贾敬连忙叫怀儿把那镇纸收起来,站起来颠着儿子拍哄。
说实在的,对于带孩子,贾敬委实没啥天赋。
也或许是小孩子敏感,知晓对着谁哭才有用。
反正是无论他怎么哄,这小祖宗是越哭越委屈,红红的小鼻头一颤一颤的,让人又怜又爱。
不多时,贾敬便举手投降,急忙抱着他出了书房,把他塞到了奶娘怀里:“快,带着他去找大奶奶。”
——还是让你娘治你吧!
奶娘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抱着大哥儿一边柔声拍哄,一边带着几个丫头往正堂那边去。
荣庆堂的正堂,是当家主母日常处理事物的地方,贾敬夫妻住在东暖阁,而贾敬的书房则在西厢。
若是不从廊下走,斜走一条直线,距离正堂也不远。
因此,贾敬这边出了书房,那边在正堂见管事娘子的玉娘便听见了。
几个管事娘子也是知机的人,眼见着大奶奶的眼睛时不时地往外瞟,就知道这是记挂着大哥儿呢。
几人对视一眼,捡着重要的事报了,那些不要紧的就准备往后推推。
待奶娘抱着已经哄好的大哥儿在外面求见时,玉娘这边已经处理完了。
几个管事娘子一一朝大哥儿见了礼,便陆陆续续地出去了。
“怎么了这是?”玉娘伸手接过儿子,见他哭地眉眼通红,腮下的皮子都有些皱了,急忙让人打来温水,一边亲手给儿子擦脸,一边问奶娘。
奶娘低眉含目地答话:“原是哥儿想大爷了,闹着要去,大爷便把哥儿抱进了书房里玩儿。奴婢们候在外边儿,对里边儿的情景不大清楚,依稀听着是哥儿要抓什么东西,大爷不让。”
玉娘一听,就明白了。
以贾敬对儿子的宠爱,要是能给哥儿玩儿的,无论贵贱,从来没有心疼过。
这不能让哥儿玩的,只能是内造的了。
“好了,好了。”玉娘点了点大哥儿的额头,故意板着脸,“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又闹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