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手的灰,他终于在床底下摸到了一个硬壳的东西,眼睛亮了下,猛的把东西从床底下拽出来。
是他的日记本。
脑子里又开始冒出刻板的东西:自从和乔泽水接触之后,长期的难受和抑郁都像是找到了寄托的对象,生活中闯入了明亮又温暖的人,就不再需要湿淋淋的记录些不好东西的笔记本,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日记本了。
唐煜猛的从床上拿起枕头用力的在头上压了下,他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但是又不知道往哪里发泄,只好用力的把枕头扔开,抓起本子快速的一页页往后翻,迫切的想要从里面找到点答案。
日记本他从半年前开始用,每天都会记录,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垃圾小事,有时候委屈上来了能啰啰嗦嗦的写上一整夜,字迹都跟着变得无比沉重,内容从中间的空白页面开始戛然而止。
中间有几页是空白的,他再往后翻发现内容都是很新很近的,记录的也不再是些阴郁的事情,而是些很简单的小事。
看起来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但是每个事情后面都有个小方框。
方框没有打勾。
应该是他预计了要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翻新的纸页上落下一滴水,把上面的字迹全都晕开。
唐煜愣了下,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伸手摸了下眼眶,发现是热的,冒出来的液体甚至短暂的烫了下他的手背。
为什么会哭。
唐煜有些迷茫的坐在床上,面前摊开放在床上的日记本中间几页明显有折痕,但是不管他从什么角度去看,甚至冲进了卫生间直接用水把纸页浸透,还是看不见上面的内容。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难受。
被丢在柜子上的手机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唐煜立刻把手边的本子放下,匆忙去接电话,看见来电显示上的陌生号码,微微皱眉,接通后他还没说话,那头冒出的女声就格外的尖锐。
“唐先生是吧?你是唐先生吗?”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一个乱哄哄的地方,他听见有几个护士在低声交谈,心脏突然咯噔一下,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唐煜嗯了声,女人说话立刻连贯流畅起来,连珠炮弹一样的和他交代,“你妈妈之前一直在我们精神病院住着,确实是因为你一直交不上钱所以才会安排到靠旋转楼梯的那个阴暗的病房的,而且本来也是因为你瞒报了病人的情况,病情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所以现在病人跳楼自杀,和我们院里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见触目惊心的四个字,唐煜的嘴唇张了张,下意识的开口道,“我不是交过钱了吗?”
护士莫名其妙的啊了声,声音带着点鄙夷,院里不少病人的家属地痞无赖一样的推卸缴费用的就是这种凭空捏造的本事,她轻蔑道,“唐先生你是不是记错了?你明明连我们院里稍微次点儿的药都买不起啊。”
唐煜说,“她死了?”
“对啊。”护士不在意的抠了抠指甲,他们精神病院位置偏僻的不行,条件又差,送到这儿来的病人大多数都是躺在床上睁眼等死的,每天通知家属死讯反倒是护士做的最频繁的事情,她眯着眼睛想了下,“警方也来取证过了,证明是跳楼自杀,现在尸体好像是送到市立医院去了,院方当时留的是唐先生现在用的手机号,有空去签一下字吧。”
电话挂断将近五分钟,唐煜动不了,他的脑子也跟着被冻住了,几乎无法思考。
唐煜深深的呼入一口冷气,四肢也跟着冷了下来。
那个一直缠着他,折磨他,如影随形像梦魇一样的女人今天终于死了。
他终于不用像背着龟壳一样吃力的承担,但是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也没有想要哭的感觉。
本来生活就过的异常不顺,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像抽风一样的承担起了照顾这个女人的责任。
可能是因为他活了这么二十几年。
头一回从一个人嘴里听到爱这个字。
想听那个疯女人用和当初一样温柔的语气再说几遍,就得承担等量的痛苦。
这种煎熬终于结束了,但在听到刚才那通尘埃落定的电话时,他又隐隐还在期待着什么,最后期待还是落空了。
女人确实死了。
胸口满涨的感觉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比起现在突如其来的情绪,唐煜呛了风突然轻咳一声,身体下意识的往后仰,像在找一个怀抱。
但是他的身后只有冰冷冷的空气。
他要找的肯定不是乔泽水。
才和乔泽水认识半个月,他一直是个很保守的人,尤其是乔泽水那张脸别人看了可能会心动,他看的却半点感觉都没有,别说是拥抱,他甚至和乔泽水亲密的牵一下手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似有若无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