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_作者:白孤生(128)

卢文贺低声笑着,“在这点上,我从来都不如你淡定。”

虞神色淡定,搭在身侧的手指隐约还残留着花香,“我也脆弱了许多,从前我无亲无故,所作的事情莫不是出于己见。可如今若是再这般肆意,怕不是得牵连到虞家。”

卢文贺这才想起从前虞的脾性,若要仔细衡量,今日的虞确实是内敛至极,只是一直从容平静地走在太子殿下的身侧。

有时候卢文贺还真的有些羡慕他这般淡漠坦然,这样的话也能径直说出口来。

他却是不能,也不敢。

“我看你倒是对太子殿下颇有好感。”卢文贺斜睨着他打趣。方才虞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起了作用,不然卢文贺莫不敢用太子殿下这位储君来说话。

虞眯起眼,直视着残阳的漆黑眼眸里宛如闪烁着微光,“这倒是没错。”

太子殿下虽偶有恶趣,可虞在他身上当真没感觉到半分的恶感。且因着从前的那般渊源,虞倒是希望无论太子想做什么,都能够得偿所愿。

从这日起,刘朝生不知发了什么疯,对虞的要求比从前更甚。

原本就沉重的作业愈发超额,因着虞坚持每日下去都要去帮忙收割,在夏忙最劳碌的那七八日,他甚至还一起忙活着如何脱壳的事情。

这件事挤占了虞大量的学习与空余的时间,一日卢文贺丑时末起夜,还能看到虞屋舍里亮着微光。

卢文贺惊骇莫名,披了件衣裳摸过去看。

屋舍里都被暖黄色的灯光充满着,书案与书架上的两盏油灯近乎走到了尽头。虞跪坐在书案前埋头写着什么,身侧的书籍高高堆了起来,像是今日方翻阅过的。矮台子上横七竖八铺满了已经写完的纸张,虞略一动弹,抬手蘸墨汁的时候,竟有骨架轻微的啪嗒声起。

不知枯坐了多久。

卢文贺默默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屋舍躺下。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看着床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么直到天明。

翌日醒来的虞留意到他这位友人似乎有些蜕变,眉宇间那种沉郁的神色近乎消失得一干二净。

虞抿唇,眼眸里宛如溜走一丝笑意。

待刘朝生带着他们两人启程归去的时候,虞和卢文贺的模样几乎是倒了个个。

原本来田庄的时候,卢文贺是沉郁的那个,经过大半月的休整整个人焕发光彩。而虞许是因为常熬夜读书的缘故,明显看得出来他瘦削了不少。

原本虞就是偏瘦,这么一折腾,卢文贺在马车里怎么看都怎么别扭。

“读书虽然重要,可到丑时寅时那般时辰却是严重了。”卢文贺苦劝。

他其实有些奇怪。

从前的虞确实会认真读书,可是他的兴趣从来都是在有趣的书籍上,对于这些典籍经书他虽然会通读,但那是跟着县学的步调慢慢来。

刻苦确实是刻苦,却未有今日这般对自己严苛过头的模样。

他有些担忧虞的身体撑不住。

虞昨夜怕是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神情有些倦怠地靠着车厢闭目养神,闻言说道:“等归家去,便不会这般了。”

对于有人那若隐若现的关于旁的担忧,他却是当作不知。

卢文贺无奈,瞥了眼罪魁祸首的刘朝生。

刘朝生悠悠地看书,宛如完全看不到卢文贺意有所指的视线。

卢文贺归家后,那精气神却是比往常要好了许多。回来的时候正好撞到陆林与何光远,还笑着同他们打了招呼,这才踱步回到了自己屋舍。

何光远和陆林对视了一眼,“他这是突然开窍了?”这几月可几乎没再看过他这么灿烂的笑容了,每日苦兮兮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生厌。

陆林好声好气地说道:“许是知节想通了。”

原是卢文贺一直沉浸在那焦躁郁闷的氛围中,其实忽略了许多身旁人的在意。

这便不多说了。

深秋的时候,刘朝生的情绪就有些波动起来。

吏部的冬集要开了,如能不出意外,这一回刘朝生应该能任官了。苦等三年,这般时候,他有些着急自是寻常,虞世南索性让他放了个大假,归家自去放松去。

夫子休假了,虞的事情就少了些。

除了需要依旧在背诵《尚书》,刘朝生堪堪给虞教完了《礼记》给讲解完,《左传》正开了个头。

刘朝生的教育方式与旁人有所不同,是一层层覆盖下来的,先是背,再是教,继而是理解,这通常需要比较漫长的时间来层层递进。但是他却不,刘朝生喜爱一次性把学识塞满,任由着学生消化理解,再有不懂的情况下再去问他。

但他会讲解好几次,第一次的讲解是浅层的,只是粗略让学生清楚这部经的内容,第二次是更深层剖析开来,掰碎了让学生消化,第三次……如今虞的《礼记》停留在第二层,《左传》还在第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