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刚才的怒意不显。
虞面无表情地想,太子可当真喜怒无常。
若是有旁人听到了虞的腹诽,怕是要捧腹大笑,又或是怒斥他滑稽,世人谁不知太子承乾自来是最温文尔雅,进退有度,举手投足自有风华气派的高雅郎君?与其出众闻名的四弟魏王相较,长安人还是更喜欢少了些孤傲之气的太子殿下。
合该是储君才有的气魄。
“赤乌怎么发现的?”李承乾挑眉。
虞淡淡地说道:“贞观九年,东宫曾昏迷数月,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情。”
李承乾慢吞吞地拖着语调,“可若无念想,是不会联系到一处。”交缠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很快温暖了虞冰凉的温度,他察觉到了那微弱的抵抗与欲要抽出的力气,伴随着他勾起的笑意,两人的距离反而拉近了不少。
他低头靠近虞的鬓发,“……梅花。”
低语喃喃。
仿佛这数年来的习惯依旧未改,虞仍喜欢簪花带鬓。
那残留的幽冷香味犹在。
虞下意识要站起身来,身旁的人却不容分毫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行事作风从来都是果断从容,待人游刃有余的冷漠面容上居然也会浮现淡淡的薄红与极浅、却能辨认的无措神色,这如何不让罪魁祸首感受那自手指蔓延上来的麻痹兴奋,漆黑的眼眸仿若亮起了一丝幽暗光火,一闪而过的绿色让虞狐疑地眯起眼来。
那不当是错觉。
“您的身体可有异样?”
原本的气氛是暗藏怒火,剑拔弩张,如同对峙的兽在警惕地观望着彼此,哪怕瘦小也丝毫不惧的凛然又暧.昧的场面
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化作了脉脉温情,变作是隐隐关切的询问。那乍然膨胀开来的恼怒情绪在还没攀升顶端就被化作温柔的针刺穿,毫无抵抗之力地缓缓平复。哪怕这个询问的对象赫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李承乾的手指擦过虞的鬓发,滑过敏.感的耳朵后落在了后脖颈,“赤乌未免过于温柔了些,这可不行……”他捏着薄薄一层皮的后颈肉,要害处被他人掌控的战栗感让虞的瞳孔猛地扩大了一瞬,鸡皮疙瘩瞬间遍布了全身。
那一刹那很短暂,仿佛被烫到了般,就连禁锢住的指根都有片刻的抽搐。
李承乾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虞的侧脸。
虞不温柔,也不体贴。
他常年习武,身子硬邦邦,摸起来也不甚舒坦。而性子就更不必说,与他俊秀的相貌有着鲜明的反差,除了寥寥数人,其实他的友人并不算多。
能忍住虞那张嘴的人,毕竟不多。
“太子殿下不若先回答我的问题?”虞侧过头去,清润漆黑的眼眸定定注视着李承乾。
李承乾从来都不喜欢虞这种过于执拗的地方,然今日今时,此处此刻,油然而生的隐秘快感让他放过了这点,“情绪激动,便会有变化。”
虞蹙眉,“若是一着不慎被人发现……”
李承乾漫不经意地勾了勾手指,被牵动着的虞顿了顿,就听到这位尊贵的储君露出可以称得上顽皮的笑意,“赤乌,你以为任何一人,都能随意勾动我的情绪?”与那笑意反比的是那轻飘飘的话语,那是虞所认识中的太子会说的话。
“我一直在频繁做梦,与一位看不见相貌的郎君有着某种痴缠的关系。”虞沉默稍息后,蓦然说道,“梦里时而有猫,时而有那个人,间或还有些零碎的小物件……”比如荷包什么的。
他开始回答早前太子的问话。
李承乾轻笑了声,故意弯下.身贴近虞,在察觉到那瞬间紧绷的触感后眉眼微弯,“赤乌是想说,单凭梦境就可以让你下定结论了?”这是如此可笑又荒谬的答案。
可猫能化人,本就神异。
“梦里的内容不是问题。”
虞不自觉别开头,他的身体向来容易发凉,在冬日时常是温暖不过来,连指尖都透着冰凉的寒意,只不过这屋舍内早早就燃着炭盆,而贴近的身躯又是炙热得过分,连带着他的情绪都仿佛泡在微醺的暖意中,“会做梦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只有虞忽视了什么……又或是他下意识地、刻意地回避了些什么,以至于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毫不知情,才会有如此频繁的、连续的梦境。
他的喉结轻动了两下。
有句话极轻,轻得就像是风声拂过,哪怕是靠得极近的李承乾都听不清。
可他猜得到。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虞,“你更看重那只猫?”尾音有些奇异的上扬。
虞:……瞧,又生气了。
他有些苦恼,此事原是他更为恼火才是,可眼下太子这模样仿若他做了什么伤害的事情,且……大山公子即是他,他即是那只猫,何必用那种生疏甚至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