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南安县衙的监狱也如衙门一般岁月悠久,沉淀着诸多过往的痕迹。就连大门外落败的气息浸满了整座宅院,虞甫一进去就闻到了不流畅的腐朽,还夹杂着无法描述的酸臭腥味。
跨过两重门后,便是一处内厅。
那厅内本是监狱牢头歇着的地方,摆着的桌椅倒是满当。不过有几张现在被挪开,两个粗壮胥令正压着一个挣动不停的贼人。
那典吏走在虞的身前,一边引路一边小声说着:“最近县内总是丢失不少东西,说是专门就往富豪人家下手。散出去的役丁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算是把这家伙给逮住。”
虞道:“何以见得便是他?”
人是在白日抓到的,并未逮个现行。如没有证据,便容易抓错人。
典吏道:“是他那条街上的里正来报。说是他管辖下的人家有来同他说话,说是自家隔壁宅子的人总是昼伏夜行,每天晚上都会有段时间很吵闹。里正发觉不对,便来同衙内报了一声,这一合计不大对劲,就去他家门外蹲着,结果搜出来了丢失的财物。”
就在这一瞬,那被压着的人猛地发力,把身上跪压着他的人给甩下来,厉声说道:“我不是贼子!”
虞停住脚步,回眸望着典吏。
那典吏连忙说道:“县尉有所不知,这些贼人初进牢狱,说的都是这种胡话。县尉万不能被他们蒙骗了去啊!”
虞拖长着嗓音幽幽地说道:“此话不假。然我想问的并非这点。”
典吏一愣,就听到县尉缓缓却犀利的话语,“你们是翻墙搜了他的宅子?那搜捕令,是谁下发的?”
典吏张了张口,一时没法回应。
虞没理会他,抬脚进了狱厅,那里头的几个役丁看到县尉前来,这才散开来让虞走近。显然刚刚那说话的人已经被招呼过一顿,嘴角还带着血迹,凶戾的眼神猛扎了过来,“你就是下令抓捕我的官员?”
他扫了一眼虞的官服,“不,你还不够格。”
虞没有生气,打量着他的模样,片刻后颔首说道:“我不是县令,确实没有下搜捕令的资格。”这并不是当场抓获的贼人,故而不适用许多的律法。而要上门强行搜查,是需要县令签押开搜捕令才行。
虞长身而立,低头看着青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观你之言行,怕也不是普通人。你说你并非贼人,那这些搜出来的财物,也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了?”
在虞的示意下,刑房的典吏虽是不满,却还是给那人松了绑。显然刚刚虞的那句质问让他开始心里有鬼,不敢再说左右而言其他。
那人握着手腕松缓了两下,昂着下巴看了眼左右的役丁,嗤笑着说道:“就点子东西,我要多少能有多少,我又何必去偷窃?”稍微缓了缓后,他平复了语气,“那宅院不是我一人在住,他们搜出来的那房间我也从未去过。我可以给你们提供那人的画像……”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典吏打断,他蹙眉说道:“当时我们入内搜查的时候,你分明就在那房内。不然我等也不会立刻把你给拿下。你休要蒙骗县尉!”
那人猛然窜起愤怒的神色,片刻后自己又压了下去,“破案要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在。现在物证倒是有了,人证呢?”
虞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嫌疑犯人与典吏的一来一往。
他显然不是那种对官府一无所知的人,甚至还透露出些许熟悉的意味。而他的举手投足透着的克制矜持,又往往昭示着他的出身。这样的人若非有故……
虞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对典吏说道:“现在可有人证?”
典吏胀红了脸,木着说道:“虽还未寻到,可是……”
“你抓捕的时候,是不是手里没有搜捕令?”
“……是。”
嫌疑犯人开始洋洋得意。
虞回头看他,“虽没有人证,但是物证俱在,若你没有其他的佐证,就此定了你的罪行虽难,却也没法洗脱你的嫌疑。”
“确实如此。”
他收了笑意,眉头蹙起,咬牙切齿地说道。
虞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先行收押几日,你帮忙画出你所认为的那贼人的画像。”随后他看向典吏,“让班房的人分作两批,一批去搜画像的人。一批去寻人证,若是有对照,或许能有突破口。”
他平静地补了一句,“至于收押的签条,我去请县令来开。”
典吏额头满是汗,心知肚明这话便是说给他听的。
这结果两方都不大满意,但是在虞的冷脸下,那嫌疑犯人还是画出了画像,却是好一手丹青,把人的模样画得栩栩如生。那班房的人取了画像,自去搜查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