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洪,泄洪,之前是不是没让人去挖下流的淤泥?”
“得再去开一个缺口,现在的速度再继续下去,怕是会再暴涨。”
虞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蹙眉,低声说道:“这是为何?”
工房里甚是忙乱,听到虞的问话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说话的典吏凑过来,低声说道:“县尉,早前我们已经报给您了,但是还没消息。”
虞拧紧眉头,“我递给明府了,还没有处置吗?”
典吏摇头,苦笑着说道:“按照我们算出来的情况,最好还是再导流,免得有决堤的危险。”
“哪一条?”虞道。
“东溪自北向南,西溪自西向东,在此处汇聚成南安江往下,之前我们是在主河上开了缺口泄到支流,避免暴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在此处再开一处导流缺口。”典吏同其他的技工围了上来,给虞解释道。
虞默不作声听完后,道,“这般担忧是为何?与其他县久久不褪的水势有关?”
“德化县据说水面已经危及两岸,一旦决堤,南安必然会被牵连。”老典吏抖着手说道,眉头紧蹙,发黄的牙齿叼着一根草磨牙,忧郁担忧的神色浮现在苍老的脸上,“防范于未然啊!”
虞蹙眉,德化县若是决堤,充当其冲就是永春,紧接着是南安。
虞道:“我去劝明府。”
典吏松开眉连连点头,还压着声音说道:“若是早前,明府或是不愿意插手,不过现在刘鹤下了牢狱,以明府的脾性,或许大有可为。”
他能这么悄声说两句,已经比早前的避之不及要好上许多。
虞淡淡点头,不说其他就出了门去。
待县尉离开后,有胥令围上来,奇怪地说道:“您刚才怎么和县尉说了那般多话,之前不是您说要离他远一些吗?”
“去,废话真多。”老典吏咬着草根说道,“你上哪再找一个愿意做实事,也不怕招惹麻烦的县尉来?别的不说,这次冬汛若非有他,现在南安已经浮漂百家。旁的事情我不管,此事未尽前,他可不能出事!”
连绵的冬雨中,像是把人的手脚都冻僵了。
郑寿铉对虞的来意有些勉强,可年轻的县尉历数其中必要,再有刚刚重新把户房收入囊中的欢喜,明府终究还是答应了虞的劝说,不日就派人召役丁凿口。
地址是工房勘测了许久才选定下来,在郑寿铉的命令下,被召来的壮丁冒雨开始开凿。虽然有些被召来的役丁颇有怨言,毕竟临近除夕,许多人家中都有忙事,却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卖力气,着实是没事找事。
可到底月前差点淹没南安的险境让百姓仍能压着怨气,在县衙班房的驱使下做事。
十二月三十,堪堪在除夕前,开凿的通道被挖通,轰隆的水声途径被加固过的临时水道,冲进一处平坦无人之道。
到下午,工房的人总算松了口气。
水位下降了。
而且比之前十一月至今的缓慢下降要快速许多。
虞得到消息的时候,徐庆也正是来与他说话。
“郎君,那徐柳出县了,程二丁来不及汇报已经跟了上去。”徐庆道。
虞手里正捏着一封书信,闻言微怔,“在今日?”
徐庆点头,“正是南安江水位下降后,不久徐柳就收拾包裹离开了。”
虞放下书信,思忖片刻后突地抬头去看徐庆,“让其他几人也跟上去,协助程二丁把人抓住!”
徐庆没有多问,立刻就点头离开。
虞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在庭院来回踱步,小雨打湿了他的鬓发肩膀,只是他混不在意。湿透的青衫贴在身上,透出他瘦削的身骨,手指冰凉到有些透白,是这冬日难以温暖的凉意。
好悬这是在前衙,要是被后院白霜看见,又是好一趟教训。
漆黑如墨的眼眸透着润色,郎君低头迈步,背着手来回,冷峻的面孔让门外闯进来的役丁都忍不住愣了愣。虞闻声抬头,“何事?”
班房才回过神来,立刻说道:“县尉,驻在南安江附近的典吏让我来回话,说是水位不对。”
虞话不多说,立刻就披着斗笠随他出门去。
待他冒雨到驻扎地的时候,咆哮的水声震耳欲聋,与原本缓步下降截然不同,怒涨的迅猛河道让人担忧。老典吏站在堤上,冒雨眺望。虞随着他上了岸头,浑身的衣裳早就湿透,冰凉彻骨的寒意让指骨都僵硬,他眯着眼观望着水面,暗道他与水还当真有缘。
“这水,浑浊了许多?”虞凝眉。
老典吏浑身如同过电颤了颤,猛地抬头看着虞,喃喃自语,“没错,没错,这水势如此浑浊,而且水面又突然暴涨……上流出事了!”他是如此笃定而畏惧,连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