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只是轻描淡写地摇头,平静地说道:“诸般算计,不过是为了成功的可能更大。我也不是天命之人,总无法盘算到方方面面,成便成了,若败了……”
他难得轻笑了声,“死得也不过是个我罢了。”
除开防守之时不得不有的牺牲,以虞对刘世昌的了解和漳州的情况,这城中的百姓应当还是能留下性命来。
只不过……
虞凝眉,这般多次的打击后,刘世昌若有疯狂之举,也在常理。
故而后手还是有必要的。
程二丁不会理解虞的平静,他只知道虞在墙头现身的那一瞬,就已有数道箭矢与更多不知如何命名的圆头小物冲他而来,是程二丁与方田间两人拼死相护,才在两道擦伤后从箭林弹雨把虞给抢回来。
虞手中握着长剑,就在刚才,他凭空不知从何处抽出了这把软剑,隔开了最为要命的一支箭。
哪怕是在刚刚要命的袭击中,虞也是不喜不悲,面容镇定地说道:“方田间,你不必在我身后守着。”他的声音趋于冷漠,“指挥上的事情,我不如你,尽管去做。”
这俗话说得好,临城磨枪不快也光。
方田间这小二月做的就是这种活儿。
要在这南安找出壮丁并不难,可是要这些壮丁很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士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出于虞的猜测而不是实情,不管如何,方田间都不能真的弄出几百个士兵来。时间与地方都不足以让他完成这件事,故而他另辟蹊径,让这群壮丁都练箭去。
守城最重要的并不是近身,而是要挡住敌人的进攻。
对于南安这个地方来说,若真的让敌人攻进来了,单单这几百人压根一点都无用。在没有太多时间的前提下,方田间每日每日地拖着他们搭弓射箭与训练巷战。
没有足够的箭弩该如何,那也不要紧,虞还是给他们从刺史那里弄来了一批。至于刺史是从谁的嘴里抠出来的,那就不关方田间的事情了。
在第一夜的手足无措后,在此后只要敌军有逼近的姿态,方田间都会毫不犹豫地下令齐射,把界限牢牢地掌握住。
这虽然是一个好办法。
“但这不是一个可以持久的办法。”
敌营中,刘世昌坚定地说道。
唐朝的兵力分布他钻研得再清楚不过了,眼下南安压根不可能有足够的兵力来抵御。就算他的好老乡早早预料到了此举,他也没可能从其他地方挖来人手。这出乎预料的箭雨确实超出了刘世昌的想象,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这无法持久。
南安一旦被围困,就不能有后援,坐吃山空,他不信一个小小的城池还能有多少的军事储备!
“继续强攻,我定要那虞的命!”
…
南安的处境并不好过。
或许是敌军在上次受挫中掺杂了许多的怨气,在面对这个小小的县城近乎是用了全力,丝毫没有之前的轻忽。
而正如刘世昌的猜测,哪怕提早了俩月的准备,可一个小县城如何能有充足的储备?虽然粮食水源暂且无需担忧,可不过些许时日,城内能用的箭矢就近乎殆尽。就算是方田间不甘心,却也只能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再行动用,余下的皆是用滚油热水等物,试图阻止敌军越过墙头。
可南安不是大城,城墙的高度并非难以逾越的高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田间的精神绷得更紧,而就在这当口,敌军似乎摸透了城内的情况,开始有小队兵马其他的城门晃悠,哪怕是佯攻都足以带来新一轮的戒备与惶恐。等方田间惊觉他们的打算叫住了箭雨的浪费后,城内的储备显然被消耗了不少。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在他破口大骂的时候,虞并没有去阻止,只是在重整旗鼓,在方田间退下来后,他才有些倦怠地说道:“虽然确实是被虚晃一招,可便是你我,也是无法分辨出究竟是否强攻。”
多次的佯攻使得城墙的士兵出于畏惧他们靠近而不断消耗箭矢,可若是放松警惕,孰能知道是否在这些佯攻中什么时候会出现一次真的?
真真假假的心理战玩得可真是不错。
方田间抹了把脸,近日来眉头的紧蹙从未散开,“郎君,刘世昌在此逗留已有点时日,这消息必定已经传了出去。若他为了避免被侯君集与其他两路援军夹攻,必须速战速决。从最近的试探来看,他已经摸透了城内的情况,若他放手一搏,不计代价地强攻……则南安必然沦陷。”
虞捋着袖口,那处似是有些缝合的痕迹,但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也掩盖在阴影中,低声说道:“他的耐心快耗尽了。乡亲们都准备好了吗?”他这话不是对方田间说的,而是对身后的程二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