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程处弼的话还未说完,虞忽而起身,对着青年长身一礼。惊得程处弼猛地站起窜了过来,连连把虞给扶了起来,“这是干嘛?差点没把我吓死!”
虞平静地说道:“若不是你忙前忙后,怕是我就彻底淡了此事。”
他低头定定地看着虞公的书信,眼神不经意间落在“长安”二字,随即连唯有波澜的眼眸都彻底淡漠了下来。
滴答。
窗外的雨夹雪,像是彻底地变幻作了冷彻的雨势。
敲打着屋檐的雨水快速地冲刷着庭院墙角,那些被踩出来的脚印迅速消融,伴随着水的痕迹消失在光滑的石板路上,褪去银装素裹的庭院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也彻底消去了大猫在世间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痕迹。
虞安静听着雨声,然后把书信收起,慢慢折叠回信封内,这轻柔的动作,他做起来很慢,像是在这简单的步骤中,他也在整理着莫名古怪的情绪。
然后他说:“好。”
虞敛眉,淡淡地说道:“我去长安。”
…
事情一旦开头,要做起来似乎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对石城县来说,程处弼的身份很好用。
其他的事情尚且还说,县学与经学博士那里,却是必须得虞亲自走一趟的。
经学博士对虞的来意并不奇怪,他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下课的时候,经学博士对这些来访的生徒总是带着宽厚的态度,王家的宅子很小,但是很温馨,他们在交谈的时候,老夫人甚至还过来看了一眼,还给了虞见面礼。
当虞收着老夫人强塞给他的玉佩时,那有些镇静中稍显懵懂的小模样,让经学博士好笑之余,又有些莫名的怜惜。
经学博士的声音有些沧桑,慢慢地说道:“你已经做好了决定?”
虞微微顿了顿,他不知这一刻停顿的原因是为何,但是在停滞后他平静地说道:“他或许,真是学生的亲人。”
经学博士点了点头,平静地说着:“既如此,那也是好事一桩。若是能得亲人庇护一二,总好过一人拼搏要来得好些。”他或许不知道虞所指远亲到底是谁,可老夫子却是知道程处弼的身份。能让他奔波前后,而虞的姓氏……这其中的因果,其实也不难猜测。
“只要是你愿意,那也没什么大事。”他宽厚地说道。
虞的神色有些淡漠,他低垂着眉眼,似是在看着地毯上的纹路,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像是在说着其他人的事情:“有……人,希望我去长安。”他无意识间在掐着食指指腹,“既如此,去便去了。”
经学博士吃茶的动作顿了顿,他那双浑浊的眼球看了眼虞。
半晌后,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和虞交代着些寻常的事情,而后把虞此前做的文章还给了他。
“时间太紧了些,若是能再给你半个月的事情,你能写出更好的文章。但是此事不着急,这是我的举荐。倘若你进长安后,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可带着这封信去安仁坊。”
这是做夫子的私心,虽然他在这里才有几月,却是最得经学博士喜欢的学生。
就是那县衙的老东西,盼着望着,十个李连青也比不得一个虞。前儿听说那厮已经被老东西赶出石城县,就不知是压哪儿蹉跎去了。
虞接过这两份东西,对着经学博士行了三礼后,这才从王家离开。
县学里的消息总是穿得飞快,先是刘思远找上门来,而后是陈向阳,其他几个平日里和虞的关系还算可以的同窗都登门拜访。
一连串应酬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日连轴转,直到虞收拾细软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后,那种即将要离开的感觉才尘埃落定。
瘦弱的郎君站在门口,他这些日子看起来更消瘦了些。
白霜隐约猜出了虞最近沉默的缘由。
大山公子消失了。
任凭她们找遍了偌大的虞宅,都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哪怕是每日须得跟在郎君身边的时辰,都再不见猫的痕迹。那日虞淡漠如冰封的模样犹在她的眼前,白霜不敢去问此事,同时按下了家中其他人的猜测。
可虞日常行为一应正常,没有任何波动,这让白霜愈发担忧,却无从劝起。
近日来虞常会站在窗前眺望着墙外的绿意,那遍布墙壁的地锦是这冬日唯一的绿色,挤挤挨挨的藤叶爬满了虞宅,在落雪中依旧顽强生长着。
有一日,白霜忍不住敲边问了:“郎君为何一直看着这地锦?”
虞慢吞吞拢着袖子,平静地说:“白霜姐姐,以后家中不要养地锦,可以吗?”
白霜顿了顿,隐隐约约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