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临近暮色,倒是只有几分残阳。
虞昶带着虞四处看了看,然后招手让在外面候着的一男一女上前来,“我知你带了人,只是这长安内还是须得有熟知门路的人方才容易融入,就让他们跟在你身边。”
虞拱手,“多谢大伯。”
虞昶本就是一位令人如沐春风的君子,温柔着说道:“当年的风波,不该牵扯到孩子的身上。若有事来,莫怕。来寻我或是你叔祖皆可……你还有我们。”
他看得出来虞寡言少语,怕他初来有些不适应,只简单说了几句后便自离去,让虞能歇息。
虞敛眉,此前,虞世南也同他说过这话。
虞昶离开后,那客女部曲上前来介绍自己的姓名,女的唤扶柳,男的叫徐庆。
白霜是个机敏的,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同扶柳亲热得姐姐妹妹称呼起来,徐庆在虞示意他不必过来伺候后,便同刘勇他们一同去安置马车带来的东西。
虞默默去搬书。
在忙碌的院子里,最初虞的行为并未被发现。
这院子足够宽敞,便是再给虞隔开两个书房都是绰绰有余,书柜是早就擦拭干净的。在来回搬运的时候,虞心里奇怪的酸软情绪渐渐扩散开来。
他已经多年未曾感受到这种长辈的呵护。
虽有些不大自在,可虞并不讨厌。
他踮着脚把两本大块头塞到上面去,宽大的袖子顺势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瘦弱的手腕来。方进屋的刘勇望见,惊得叫了一声,与白霜一同把虞给“请”出去了。
虞抿唇,看着如同窥见虎豹一般防着他的白霜等人,闷闷回去了正屋。
然后把屋舍里的被褥给铺好了。
白霜哭笑不得,倒是想起了别的事,“郎君今日的大字可是练习了?”
虞便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每日都会如数完成大字的练习。此事贵精不贵多,需日积月累,细水长流放才能初见成效。
虞慢吞吞地说道:“清晨白霜姐姐不是亲眼看着我写完的吗?”
白霜:……行,转移注意失败。
…
寂静的庭院里,因着虞世南爱静,少有要人伺候,向来是阖府最安静的一处。
虞世南笑着摇头,挥手让回报的家奴下去。
余香袅袅的室内,寡淡轻柔的香味正脉脉流动,虞昶正跪坐在他的面前,品茗着自家阿耶亲手给他泡的茶水,笑着说道:“还得是侄儿过来,我方才有这般机会,能品尝到阿耶的手艺。”
虞世南笑骂了他一句,“这般多话。你倒是有这心性,我也不说你什么。”
虞昶吃了两杯茶,挥袖重新坐正,笑过后谈起了正事,“阿耶觉得,儿是否有些过于内敛了?”
他对着好不容易回来的宝贝侄儿,自当是哪哪看着都顺眼,只是虞这般脾性很容易让虞昶联想到往日虞四郎的模样,当初虞晦可不是个容易交往的。
虞世南幽幽地说道:“他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多的事。我反倒怕他郁结于心。”
虞昶蹙眉,像是没想到老者会这般说,还待细问,却看得虞世南挥手,平静地说道:“还是照着往日去对待,莫要过于急躁亲厚,也莫要吝啬言语的表达。那孩子还需多点时间……你待大郎回来后,让他多与儿接触,家中一律称呼他为二郎,嚼用家常比照大郎,不可有任何倏忽!”
自媳妇管事后,虞世南少有插手家务,简单嘱咐了这件切紧的事情后,父子二人才慢慢谈起了朝廷的政务要事。
“皇后的身子渐渐衰弱,好在有孙神医在京,这才几番妙手回春。太子常在皇后跟前侍疾,魏王也常常入宫探望,有传闻圣人欲使魏王入住武德殿。”虞昶低声说道。
这些都是近来长安较为引人注目的大事。
虞世南瞥了眼虞昶,“这又是哪位想从你这打探消息来?”
说是传闻,便未有定数,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是否有实据。
虞昶笑着说道:“自然是那几家,只此事事关重大,孩儿自不敢胡言乱语。”
虞世南略动了动身子,微合着眼,淡淡地说道:“圣人确实曾有此打算,不料被魏征知道了。”
得。
虞昶不用知道后文了。
魏征那臭脾气可当真无人能敌。
武德殿在东宫之西,其象征意义极重,莫说是魏征,便是虞世南房玄龄都不可能任由此事发生!
端看圣人如此紧张太子的身体,便能看得出来他对李承乾这个太子还是极为爱护满意。可纵然他没有动摇东宫的意思,一旦任由魏王入住武德殿……就是没意思,也会变成有意思了。
虞昶叹息着说道:“圣人,不过也是一番拳拳爱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