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致远傻眼了,再看着门外的一地稻谷,心里哇凉哇凉的。
粮食价降了大半,收成看着是多了,可能到手的银子却不及去年的一半儿,辛苦劳累了一年,越想越觉得不值了。
花致远的兴致不高,吃饭时也就端着装鱼汤的碗发呆。
最近几日花老太太都以家中没有余粮为由,顿顿熬稀得能见到底的粥,花致远又整日在田间劳作,花盼盼怕他吃不到好的累坏了身子,可家里又没有多少面,干脆就顿顿做些米糕、米饼,就着粥和咸菜,倒也吃得香。
偶尔去河里捞鱼,炖了鱼汤章琴吃不了,就大家分着喝,鱼汤就米糕米饼,几乎没人去喝花老太太熬的粥水,花老太太嘟囔几次后,干脆赌气就不再管灶房里的事儿了。
花盼盼的厨艺便渐渐地展露出来,就是章琴也感叹闺女得了她的真传,这一手厨艺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所以,近来家里吃饭时,哪怕只是花盼盼做的素炒青菜,也是顿顿抢得精光,花致远虽不至于同孩子们争抢,像今日这般端着饭碗却吃不下咽的时候却是头一回。
“爹,你咋不吃饭,姐蒸的米糕可好吃了。”
花睿抓起块米糕放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最近虽没啥肉吃的,但花盼盼每日换了花样的做各种好吃的,他吃的甚是开心,尤其是这甜甜的米糕,拳头大的一块,就着鱼汤,他一顿吃一大块儿都不够呢。
花致远叹了口气,喝了口碗里的汤,今儿的鱼汤里除了鱼,还有花盼盼用泡过的米磨成浆做的米线,虽不是头一回吃,但用鱼汤做出来的却别有滋味。
可他真食不下咽,“睿睿,往后家里怕是要难得买一回肉吃了,你馋不?”吃肉香不?香!
馋肉不?真不馋!
家里有肉时,奶奶向来不让大姐进灶房,可偏偏奶奶做出的肉清汤寡水的没啥味道。
花睿想也不想地摇头,“不馋,姐会做鱼,姐做的鱼肉比买的肉好吃。”
说着,花睿吃了一大口花盼盼刚给他去了刺儿的鱼肉,鱼肉入口软嫩,鱼汤咸淡适中,再吃一口米糕,小孩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好不香甜。
花致远不由得笑了,“你这小子,有好吃的就啥也不想了。”
这一笑,倒是驱散了不少忧愁,从前家里没啥地,一年到头都吃糠咽菜,日子不也过下来了?
不就是粮卖不上价,好歹卖了也有钱拿,少一些,就当今年地种的少了就是,一家人过日子总还是有富余。
左右田地还不收税,多一些收成,可不都是赚来的?
往最坏了想,米卖不上价还能留着自家吃,白米饭吃着不香吗?再种些菜,总是饿不着人的。
如此一想,花致远也高兴地吃起米糕。
不得不说花盼盼在做吃食上天赋不差,他还是头一回吃到这样用白米做的糕,竟不比面蒸出来的差,甚至还更多了些嚼劲儿。
还有汤里的米线,若不仔细瞧他都要当是面条了。
若是米卖不上价,那就多留下些,到时顿顿让盼盼做成米线,有汤有水,他再上山弄些野味,可不就也有肉了?
花致远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一口接一口的米糕吃得香,如今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米,吃得起!
花老太太不住地叹息,可惜叹了半晌却是无人理她,只能一边感叹儿孙不孝,一边感叹人真不能做错事,为了二十几两银子,她在这个家都要成恶人了,连从前与她最亲近的大孙儿,这几日也不愿在她身边,整日围着盼盼那死丫头,好好的连书都不肯读了。
收了田后家中便没有别的事情,花致远歇了两日,章琴便出了月子,收的粮也晒得七八成干了。
之前那次又惊又怕又气,章琴奶水一直不足,出了月子后虎头的饭量也大了,那点奶水都不够虎头吸上两口,章琴索性就给虎头断了自己的奶水,只给他喝羊乳。
只瞧着孩子大口大口喝羊乳,又觉着孩子可怜。
花致远便劝,“虎头到底还能喝得上羊奶,有些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奶水,就用米汤养大的,比起他们,咱虎头也算幸运了。”
章琴幽幽道:“我是没奶水吗?生了这几个孩子,哪个没奶水了?当初生盼盼时家里穷,奶水不也是足足的?也就虎头可怜,才小小的一个就喝不到亲娘的奶。”
说着,又忍不住有些哽咽,花致远无奈,生怕章琴想起来又要哭,便劝道:“事已至此,你难过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看咱们今年的粮到底卖是不卖。这价卖,我心里舍不得,可不卖,家中真是没多少钱了,过些日子冷了还要做冬衣,手里这些银子真不够一家人花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