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儿。”他低低唤了声,身侧的拳头越攥越紧,猛然咳了几声,胸口一阵锥痛,身子也弓起。小厮瞧见,立即奔到跟前搀扶:“郎君,回去休息吧。”
他推开小厮,侧头望着武宅的大门,愣站了许久,脑海中想到当年他迎娶姚苕进门时候的场景。
他一步步走进宅门,走回自己的院子,走进当初他们新婚时的喜房,一切都不再是四年前的模样。
他独自坐在床边,望着房间的一切,最后望向身侧,此时空空,再无那个一身喜服娇羞的小娘子。
他伸手摸了下薄褥,掌心凉凉。
柳氏端着茶水进来,见他失魂落魄未敢打扰,放下茶水退了出去。
他望着柳氏出门,对着房门发呆了许久,最后自嘲冷笑一声,一滴泪却从眼角滚落。
唐小诗回到姚宅后,听了姚父姚母一番劝慰后回了房间,其实她并不需要什么劝慰,她自己心里头都想的明白,而且和离是她期盼的,有何失落可言?
命阿兰将放妻书收起,她好似解脱,一身轻松,心情也大好,让阿芝取琴,在后园水廊中弹上一曲。
阿兰和阿芝闻曲相互看了眼,一脸好奇。待姚苕一曲弹完,阿兰开口问:“娘子弹的这是什么曲子,曲调好生特别。”
唐小诗笑了下,能不特别吗,这是她现实世界中的曲子,风格与当下流行的曲风迥然不同。
她随意拨动几下琴弦道:“《别君天》我从一本乐谱上学来的。”
“这曲调如此欢快,可见娘子现在心情多好。”阿芝端杯茶递到她手边,“以后娘子便可像往日一般,弹琴、书画,做做女红,逍遥自在了。”
在家的日子自然最自在的,姚苕应该已经两三年都没有这般自在过了,记忆中都是吵吵闹闹,哭哭啼啼。武奉的好,早就消磨殆尽了。
“秦郎君来了。”阿兰道。
唐小诗望过去,秦致一身花青色长衫,折扇挡在额前遮着炽热的阳光,面带深深笑意步履轻松走来。
“秦六兄。”她起身相迎。
秦致走进水榭,看了眼琴笑道:“刚刚在园外听到琴声,猜想必然是姚妹妹你在抚琴。”
“为何就是我?”两人在席上坐下。
“曲调告诉我的。”
唐小诗笑了下,也的确。虽然对于她来说和离是解脱,是值得庆祝的好事,但是对于姚家人来说这并不是值得多么高兴的事,他们应该心中都在为她的将来嫁人愁苦打算。
“好听吗?”
“当然,如此欢快别致的曲子,听来顿觉心情舒畅,即便是有烦心愁闷之事,也能驱散几分。”
唐小诗调皮地问:“有这功效?”
“嗯!”秦致认真点头,笑道,“若是有幸,能够再听一曲就好了。”
唐小诗歪头想了下,拍了拍双膝道:“今个儿我心情好,就再弹一首给你听听。”起身走到琴台后。
“准备弹哪首曲子?”
“弹一首你从没听过的。”说完先试着弹了几个音,然后流畅地弹一首同样欢脱的曲子。
秦致单肘撑在矮桌上,以拳托腮,望着面前女子认真模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即便是一个眨眼都那么的让他心动。
原来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笑可以这般的让人着迷。
曲调如同欢快的黄鹂枝头鸣唱,如同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在田间追逐嬉戏,如同一位妙龄少女听到有趣的事情咯咯的笑声。
他静静的看的入迷,听得入迷,直到唐小诗一曲弹完,他还没有从自己沉醉的神思中回过神。
唐小诗见面前人神情发呆,双目空洞,自嘲笑了声:“秦六兄,莫不是我的曲子太不堪入耳,都把你催眠昏昏欲睡了?”
秦致回神,立即摆手:“我可不是要睡模样,是陶醉其中。”
陶醉于曲,更陶醉于人。
道观初见,殿外雨大,他只想与她说说话解解闷,她提防警惕的模样倒是很惹人疼。得知她是姚家女,是小时候那个被他捉弄的乖巧小丫头,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该有的情愫。
当得知她在武家生活艰难,被武家人欺’辱’虐’待,他心疼怜爱,明知她是有夫之妇,还是忍不住的想要见她、护着她。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是希望她与武奉和离的。
他知道不该有这样的心思,逼迫自己生生的掐断,心中却放不下这么明艳温婉的人。
那日得知她又遭遇不幸,他冲动的去闯武宅带她走,他是真的想带她走,带她永远离开武家。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她早有与武奉和离之意,他内心欣喜若狂。
如今她只是姚家的娘子,他也终是有了希望。
“姚妹妹,我想常常过来听你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