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知道江徵真的死了才白了头发吗?”
他的声音很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怎么认不出我呢?”
盛霁松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顾韫后背一僵,一瞬间都打好了否认的腹稿,却没等到对方睁眼,而是听到一声细弱的呓语:“小徵...”。
“......”
顾韫趴在他的心口,听着熟悉的心跳,大发慈悲地应:“我在啊...我一直在。”
盛霁松做了个梦。
梦里,他似乎被裹在一个巨大的泡泡中,透过泡泡看到的世界,带着阳光折射的梦幻感。
他先是回到了昼南,在墓碑前和照片中的江徵面面相觑,他懵懂地搞不清状况,也没有悲恸,似乎知道这是梦,小徵死去也只是做的一个噩梦,他不理那个墓碑,转身逃离这块墓地,似乎多待一刻都是对江徵的诅咒,
他一边逃,一边喊着江徵的名字。那道声音似乎在泡泡里无限回响,盛霁松怕声音传不出去,越喊越大声,越喊越用力,直到嗓子哑了,才听到身后一声应:“我在啊。”
他猛然转身,江徵就在他一米远的地方,他站在阳光下,笑着应:“我一直在。”
盛霁松朝他那边跑过去,跌跌撞撞,中途还摔了一跤,明明只有一米的距离,他却像是跑了一趟男子一千米,真正到了江徵面前,已经有些狼狈了。
江徵抬手,替他把耳朵上沾的两朵蒲公英拿了下去,他迎着风,把蒲公英吹散了。
盛霁松张开手要去抱他,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扑空。
江徵扔掉了蒲公英秃了的根茎。他主动牵住了盛霁松的手,带着他往阳光下跑,四周从荒芜转为繁华,一幢别墅拔地而起,盛霁松认出,这是家。
是有小徵在的家。
只有江徵在家里住的那段时间,二楼主卧阳台上的花才会开得那么鲜活。
江徵轻快地坐到了秋千上,手握着那两股新换的粗绳,自己垫着脚,轻轻荡着,他朝盛霁松看过来,笑着问:“你来推我,好不好?”
“好。”
盛霁松跑到秋千后,他一边把江徵推向合适的高处一边说:“你上次去季家看到了这只秋千,我答应会给你扎一只更好的,你看,我没有食言,小徵,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江徵说:“绳子换了新的,坐得更舒服。”
“不止呢。”盛霁松拉着江徵,跑到了别墅二楼,推开门,那台价值不菲的钢琴出现在二人眼前,江徵上前摸了一遍琴键,音乐响起,盛霁松倍感熟悉,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曲子?”
“我瞎弹的。”江徵舞动骨节分明的手,声音在节奏百变的琴声中显得俏皮高昂,他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小机灵:“我记不住谱子,考试的时候啊,我就瞎弹,想哪弹哪,凑个时长!”
盛霁松由心地夸:“也很好听。”
江徵手一顿,气鼓鼓地戳了戳他的鼻尖:“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把钢琴碰脏了。”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
“我不跟你计较,你跟我来。”
江徵打断了盛霁松的思绪,盛霁松不待细想,手忽然被拽了一下,身体短暂下坠,一眨眼,他又回到了花园。
江徵手上多了一只在盛霁松看来款式偏旧的相机。
“我想看看你视角中的我。”
“这里是快门,帮我拍一张,沈乐总向我讨照片,说要在婚礼上放,你给我拍一张。好不好?”
盛霁松接过相机时,莫名有些抗拒,但江徵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怎么舍得拒绝?
“你牵着我的手。”
江徵递过来的手上,戴着一枚订婚戒指。
钻石闪闪发光。
盛霁松好不容易找了个不会过度曝光的照片,他按下快门,照相机很快显示出了照片,江徵在镜头里,笑得明媚动人,那双水蒙蒙的桃花眼,始终温柔地看着盛霁松。
“我跟你说啊,这个相机里有许多我们的合照,等我凑够了一百张,我就给沈乐送过去,他总说要当我们婚礼的司仪,还要亲自做个婚礼PPT,我看了那个模板,太土啦!大红配大紫,我都不敢信这是昼南最杰出的音乐家的审美!”
盛霁松盯着这张照片看,忽然觉得眼熟,他鬼使神差地拿大拇指盖住了带着婚戒的那只手,缺了一角的照片里,江徵的笑容依旧美好,却忽而丧失了生命力。
何等熟悉。
他在哪里见过这张照片?
是在哪里呢?
是在梦境开头的墓碑上。
他以为江徵在温柔地看着人间,其实他真正在看着的,是盛霁松。
手一抖,照相机砸到了草地上,江徵蹲下身去捡,盛霁松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碰,他想带他逃,江徵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