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照的目光从他身上略过,停留在火焰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可以封住穴道。”
钟天青一听他开口,心里就痒痒,仗着死期将至,非要去惹他不可,虚弱的说:“内力不足,封不动。”
他转过身,露出褴褛军衣下伤痕累累的背部,漂亮流畅的肩头,在半明半灭的火光里服帖的伏倒,“要不殿下赏脸,替我封住?”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钟天青等够了,正要笑着圆场,忽然,那人从后面轻轻地贴近了他。
闻到那气息时,钟天青便如害怕般起了一身白毛汗。待两只微温的手按住他的后背,一股巨大的麻意从脊梁骨闪击全身,他控制不住的后背一抖,怕冷一般。
真是丢人极了,钟天青恨不得把脸塞进地里。
身后那人不知发什么呆,注视他的后背,许久没有动作。
钟天青没有回头,他在黑暗里低着头,后背格外敏感,身后人的目光仿佛有了实质,从他身后掠过,单是想象那人的目光此刻正注视他,他情不自禁,从脊椎骨到肌肉浑身一抖动,然后停不下来似的,又是一抖。
钟天青实在是忍无可忍,豁然抬起身,努力犀利地对上雪照的目光。
他抱肩的手臂细微的颤动,却发现雪照的面色也十分复杂,他看不懂了。
只得尴尬的调侃他:“殿下?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这身伤可是拜你所赐。”
雪照依然是那种又烦又气的模样,撇开了脸。
钟天青很不怕死的:“怎么?心疼我啊?”
雪照没理他。
钟天青又道:“心疼我还要杀我?”
雪照依旧没理他。
钟天青晃着脑袋,“殿下,等咱们出去还杀不杀我啦。”
“杀。”雪照利落地道,仿佛回答出惯性一般。
“也不必答得这么快。”钟天青笑了笑,袖子底下攥住手心,没再晃脑袋。
靠着石头半躺了一会,他忽然扬手抛向雪照一物,雪照瞬间抓住那物,打开手心,竟然是半块冷了的红薯。
钟天青啧了一声,望着空中,“咱俩凑一起怎么总是吃红薯?凑合点吧,免得手下还没来,先把自己饿晕了。”
雪照看了看手里,这次倒是没犟,挺乖的,慢慢咬了起来。
红薯圆圆的,是甜的、饱满的那一端,被留了下来,雪照垂眸,他进食时总是很安静。
说杀他的时候说的理直气壮,不假思索,吃起东西来也不客气,钟天青撑着下巴瞧他,在他旁边晃悠,“殿下,好吃吗?我自己烤的,杀了我可就吃不着了。”
“……”
“殿下,我背好看吗,杀了我可就看不着了。”
“…………”
钟天青晃到雪照眼前,鬼使神差的,“抱我一下吧,杀了我可就抱不着了。”
他脸颊染上不明显地,醉酒似的微红,微微垂着眼,目光落下处,是漂亮的肩头。
雪照怔了一瞬,他的嘴唇忽然被另一柔软湿润的嘴唇含住。只片刻,那人便放开他的唇,向一旁闪躲。
他身受重伤,几乎半残,这一闪躲着实称不上迅捷,只是吃力笨拙地闪开,怕被打。
雪照本能的挥出一掌——没打着。
钟天青拖着残躯,使劲往远处躲,笑道:“别生气,别生气,命给你了,我收你点利息还不行么。”
雪照坐在原地,闷了一会儿,“钟将军谦虚了,人都说你九条命,两军对抗,栽了无数次,不是照样安然无恙。”
他次次对他喊打喊杀,哪次不是功亏一篑?
钟天青笑嘻嘻地:“也许我这次运气耗尽了呢。”
柴堆噼里啪啦的燃烧,他含笑望着摇曳的火苗,没再说话。
没撑多久,钟天青身虚血亏,靠着冰凉的石壁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他打了个哈气,只觉一觉酣眠。
忽而他顿住,眼前柴已烧出一堆灰烬,他问默默坐在另一边的雪照:“我睡了多久?”
雪照扫了他一眼,淡声道:“至少六七个时辰。”
钟天青扬眉:“你那些手下还没来?”
雪照拨弄着柴堆,“且洞外没有丝毫响动。”
钟天青奇怪:“不应该啊。”他侧头道:“他们不会遇到最坏的情形吧——若山路坍塌的厉害,他们没法顺着山路寻找,不知我们在哪处山洞?”
何止,可能他们外面只是一处光溜溜的山壁,只是一块没有任何标记的山的一部分,没有路线引领,他们被吞进了山里。
雪照轻轻皱着眉头,想来他早已想到。
钟天青注视他,笑道:“没事,我这还有吃的呢,一时半会儿饿不死咱们。”他把怀里另一个红包裹抛了抛,笑得意味深长,“殿下,你可别来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