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宁手肘撑在桌案上,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会错意,以为迟宁是来搭救他。
正巧迟宁和顾凌霄同是簇玉峰上的,管家顿悟地用毛笔在顾凌霄原先的位置上打了个叉,对一旁的仆人说:“位置改一改,把顾公子排在迟仙尊旁边。”
迟宁:“……?”
其余客人都已到齐,顾凌霄和程妤方姗姗来迟。
程妤看到剩下的两个座位相隔颇远,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顾凌霄低头和程妤说了些什么,程妤才有点不情不愿地入席。
一张长桌案后放了两个木椅,顾凌霄在迟宁身旁落座。
迟宁把背挺得更直,肩颈绷出好看的弧度。
说来也好笑,昨天还亲密到越界的两人如今谁都没有开口。仿佛那个秋雨夜是场迷梦,降落的大雨,在他们之间隔出了河。
顾凌霄和旁人敬酒,聊天,唯独不看迟宁。
迟宁知道小徒弟招人喜欢,能和人聊得来。从前他引以为豪,现在只觉得苦涩。
不知是不是早上吃多了糕点,迟宁此时喉头发腻,没什么胃口。
他身边冷冷清清的,能听清筷子碰上碗碟的声音。
从这场筵席开始起,迟宁统共也没吃几口,只是听着程翊风寒暄,眼神逐个看向旁边的客人。
程翊风让他帮忙挑一挑。其实迟宁是最不知好坏的,把黄泥当了金子,放在身边这么多年,什么也没觉察。
迟宁有心事,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久了。
等反应过来,那人也热切地望过来。
祁家小少爷从小痴迷剑法,对迟宁孺慕已久,今天不但见到了,迟宁还独独看了他这么长时间。
祁维心神摇荡。
“迟仙尊,我根骨是不是很好啊。”祁维侧身问迟宁。
“还不错。”迟宁实话实说。
祁维一个激动,手里酒洒出了大半。
“那……我能敬你一杯吗?”
他慌乱地不行,说是敬一杯,实则喝完三杯后还在添酒。
迟宁按住他的手:“好了,那我也喝三杯。”
迟宁挺喜欢这个小少年,眼神很清,欢喜的心思藏也藏不住。
此时看着祁维,迟宁想起小徒弟从前毛躁莽撞的时候。
顾凌霄……他的莽撞是不是故意为之……
迟宁不知道了。
他什么都不敢确定,杂七杂八的事情把他弄得糊涂。
斟了满满的酒,迟宁仰头一饮而尽。
液体穿喉带来滚烫热意,难受却也痛快,迟宁连喝两杯,正欲倒酒却被拦住了。
“别喝了。”
顾凌霄移开迟宁的酒壶。
对祁维道:“他不能喝太多,我陪你喝。”
祁维看着两人,手尴尬地在衣服上搓搓,又把自己桌上的葡萄递了过去:“吃水果吗?”
顾凌霄呛他:“人人桌上都有,偏吃你的做甚。”
祁维似乎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形,无措地看着迟宁。
顾凌霄把迟宁的酒杯反扣在桌面上,不让他喝。
迟宁拿了个新酒杯,用被酒气熏红了眼睛看顾凌霄:“你怎么能管到我?我们认识吗?”
第42章 迟宁的疑惑:万一他花心呢?
迟宁鲜少这样咄咄逼人。
诘问的话说出口,迟宁恍惚认为自己还在发烧吧,不然怎么身躯发烫,内里却冷如寒冬。
顾凌霄不允,依然压着酒壶。
迟宁最终还是喝了祁维敬他的第三杯。
用的祁维桌上的酒。
入喉的酒远没到要醉的程度,但头已经开始痛。
迟宁大概是不能再和顾凌霄坐这么近了,他有些失礼地起身,恰巧祁维旁边的客人缺席,迟宁一意孤行换了位置。
他们这边动静挺大,程翊风朝这里看过来,看见迟宁的脸色更差了些,问他要不要去休息。
迟宁说无碍,面前的菜肴一下未动,酒倒是让侍者新添了好几壶。
祁维愣乎乎的,说:“我们家也有许多好酒,我下次挖出来给你尝。”
宴会热热闹闹地结束,程翊风意犹未尽,又带着宾客去靶场射箭。
迟宁没跟去,他觉得闷,只想透透气。
临壑山庄的路他还没走熟,逛着逛着走到了湖边。
下午天气放晴了些,水面上浮着细碎波光,偶尔传来金桂香。
荷花枯了大半,亭亭的枝叶还留着。
迟宁看到这些,就忍不住想顾凌霄和程妤一起,采了最后一批莲蓬。
脱去大氅,露出淡青色衣袍,迟宁坐在湖边的石头上,长风拂面,他觉得胃里的灼烧感缓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