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到消息,他就马上带着周立恩去探监。
几日不见,父子俩一见面,都被对方的样子吓坏了。
“家成,家成你怎么这样了?”周大全看着儿子头发剃得光光的,两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往外鼓起,嘴巴上下一圈胡渣,落魄又狼狈,再无过去意气风发,心里堵得慌。
周家成颓丧地坐了下来,抬头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和头上的草叶子,苦笑了一下:“你怎么搞成了这样?”
这几天,因为手里只剩一点点钱,周大全不敢乱花,舍不得住店,带着周立恩住到了桥洞下面,每天就买两个包子馒头充饥,渴了就喝河水。搞得一身灰扑扑,脏兮兮的,像乞丐一样。
父子俩坐在铁窗的两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悔意!
“我不知道,大嫂,家成被抓了,我该怎么办啊?”姚玉洁哭哭啼啼地说,前一天她还在满心欢喜地等着丈夫来接她出去,单独过,共建他们的幸福小家庭,结果今天就听说丈夫被抓了,她这样没受过什么苦的娇娇女顿时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姚大嫂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还惦记着周家成,先想想你自个儿,想想咱们这个家吧!”
姚玉洁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声音颤抖:“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这不是家成他娘犯了事吗?跟我,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姚大嫂睨了她一眼,“没看周家成都被抓了起来。你是他媳妇,肚子里还有他的崽,你说有没有关系?搞不好明天就会来抓你。”
这话吓到了姚玉洁,她也顾不上周家成了:“大嫂,那,那咱们怎么办?这不关我的事啊,我跟家成他娘一直不和,他们做什么也不会告诉我,我老早就回娘家了。”
姚大嫂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跟我说这个也没用,又不是我喊人来抓你。如今周家人成了坏分子,你想要不被牵连,只有一个法子。”
姚玉洁像是看到曙光,急切地看着她嫂子:“大嫂,你快说,什么法子?”
覃秀芳感觉很不舒服,脑袋昏沉沉的, 浑身无力, 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咽口水都疼,这应该是伤风感冒发炎了。
上辈子她好像也生了这么一场病,昏昏沉沉数日,差点没挨过去, 等她醒来, 人瘦得形销骨立,出去大家都跟她道喜,说她苦尽甘来, 熬到头了。
但谁也没想到, 周二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她离婚。
因为她是外乡人, 跟着养母躲避战乱,逃荒到的周家村。当时养母病重,母女俩快饿死了, 没办法,养母只好将她卖给了周家人做童养媳。
乱世人命如草芥,当时周家人只用了一竹筐红薯就换了她这么个10岁的丫头。可惜那一框红薯还是没能救养母的命,她勉强撑了一个月就撒手人寰了,留下了覃秀芳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依附于周家。
这8年来,覃秀芳从没离开过周家村, 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哥哥都还活着,在寻找她。
乍闻周二狗要跟她离婚,不要她了,身无分文又不识路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因为她连娘家都没得回,也没一个亲戚能投奔依靠。
周家成有些坐立难安,因为他被晾了半个小时了。
整整半个小时,期间还有两个军官过来找毛政委,请示他,让他签字,毛政委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先帮他们将事情办了,却独独落了自己。
周家成心里很不舒服,越发觉得毛政委是在针对他,更加坚定了他一定要离开部队的决心。他在这里不但不会受到重用,反而还受各种隐性的歧视,绝不会有什么前途的,毛政委连这点小事都要拖着他,他还能指望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见毛政委还是没搭理他的意思,周家成坐不住了,搓了搓手,硬着头皮说:“毛政委,打扰一下,那个,我的转业申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是我写得不对,你说,我拿回去改正。”
这话问得委婉,其实是变相催毛政委批他的申请书。毛政委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钢笔,拿起信封,竖了起来,晃了晃:“你的申请我还没拆开。”
一句话砸得周家成脑子发懵,脸色发白:“毛政委,你……我,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转业是我唯一的路了,求你成全我。”
毛政委看着他梗着脖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你觉得我刻意在针对你?”
“我……我没那个意思。”周家嘴上否认了,但表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毛政委将信封放到桌子上,吐了口气:“周家成,你觉得是我跟秦参谋长故意针对你,不让你好过,所以迟迟不批你的转业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