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壶他没碰过,蔺成聿自己又提了起来,一步一步跟在他后面。
他在这时候又意识到,姜宵应该也已经发现自己也重生的事情了,早在自己之前。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在见第一面的时候?
姜宵拖着自己的小推车,在前面走着,卡拉卡拉的,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挑文具。
他选到了几个挺好看的书包,选了好几十样各种文具,脑子里想着笔记本太占地方了不要买太多,一边又看到了摆在一边的同学录,拿起来翻了翻,觉得版面设计不错,可惜现在不是毕业季,等明年六月来,估计会受欢迎,能赚一笔。
他做着生意,又把一边站着的蔺成聿忘记了。
正如姜宵所说,他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于是做任何事情都要专心,不能三心二意,旁的不重要的事情都要放一放。
蔺成聿看着他,甚至可以说是紧盯着他,他们离得很近,但仿佛有一道屏障隔在两个人之间,蔺成聿甚至不敢伸手碰碰他。
世事皆已重来,他们却不能重来。蔺成聿和姜宵心里都太清楚两个人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这些事情永远不会过去,不论好的坏的,全是深刻,全都不能推翻重来。
若不是发现语言这一点,蔺成聿实在很难确定姜宵也重生了。
他与姜宵之间,曾经有诸多纠缠,许多浓烈情感,他总以为若两个人再次相见,姜宵大约恨自己入骨,总要轰轰烈烈的闹一场,但重生之后的姜宵与他想的不一样,他就是平静,太过平静,绝大部分时间都仿佛他们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陌生人。
“宵宵,”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蔺成聿的第一句话是道歉。他有太多的事情要道歉,以至于一句“对不起”完全不能代表他心里愧疚的万分之一,他不想再找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上辈子的错误。
他想伸手抱一抱姜宵,手臂微微抬起了一些,不敢再往前伸,没有对方的同意,蔺成聿想碰一碰他,都怕姜宵觉得自己冒犯。
姜宵挑完了东西,算好了数量和价钱,才抽空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说什么?”
他在忙,是真的没有听清。
蔺成聿想接着说些什么,但是姜宵打断了他,接着说道:“我在忙,你有事等会再说。”
然后姜宵收拾东西结账,蔺成聿不敢再打扰他,只能帮着他一起收拾,他还想帮姜宵拉着他的小推车,但是被姜宵拒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姜宵随手擦掉自己额头上的汗,看也不看他一眼,“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他是随口说这句话的,客套话,没过什么脑子,本意就是不想蔺成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也不要碰自己的东西,去完了文具店之后,他还要去一趟影碟店拿最新出来的磁带和影碟,时间是真的很紧。
但蔺成聿一听这句话,却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一样,手一下缩了回来。
上辈子,他听过太多这句话了。
姜宵总想拉着他去做什么,大一点的事情比如两个人的旅行,小一点的就是一场电影,一顿浪漫一点的双人晚餐,但这些要求,或大或小,很少被满足。
蔺成聿总是很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姜宵放在后面。
“没事,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姜宵总是包容理解,这句话他说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他是个太好的人了,以至于蔺成聿甚至都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和借口,他后来习以为常,以至于没有发现这句话背后深深的疲惫。
“我不忙,宵宵,我……不走了,”蔺成聿哑着声音,几乎快要哭出来,“我意思是……你是最重要的人,宵宵,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对不起。”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姜宵拉着他的小推车已经走了几步,批发市场的路不平,小推车装满了货,走在上面卡拉卡拉又哐哐作响,声音很吵,蔺成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也许姜宵这回又没有听到。
蔺成聿仍然一路跟着他,影碟店老板话多一点,发现了姜宵身后跟着的这个尾巴,且蔺成聿人又打眼,神色是形容不出来的奇怪,一双眼睛只盯着姜宵看,好似姜宵是什么一没看好就要丢掉的宝贝。
“谁啊?”影碟店老板和姜宵八卦,“你同学?”
“不是,”姜宵随口答了一句,“就一个无聊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时间,还好,他时间还够。叶兵开了一晚上的车,他要休息够了才能重新上路,至少下午才能走。他许多钱都要花在影碟店这里,可以精挑细选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