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拿了熏在香笼上的穿花百蝶千褶裙,贵妃斜她一眼,道:“拿身最素的过来,我要脱簪请罪。”
烟霞惊了下,也不敢言语,转身去翻箱笼。
贵妃坐在梳妆镜旁,将头上的钗环全部卸下,余光见到烟霞拿着的月白色净面袄裙,忽的想起她才与皇帝初次见面的情景。
她当时就是穿着一身洗的几乎褪到全白了的衣衫。
“就要这个吧,”贵妃拍板。
烟霞迟疑,道:“娘娘,这料子太薄了。”
单薄的细布,此时这天,只怕一出门就被打透了。
贵妃已脱了绷着紫貂绒的小袄,展开手臂。
烟霞没法子,只好把衣裳给她套上。
烟翠拿着梳篦,将她满头青丝疏通,以一根同色的发带绑住发尾,打了个玲珑的同心结。
贵妃套好素面绣鞋,一步步往福宁宫行去。
崔硒安坐茶楼后面的小院,静等消息。
阿七入幽灵一晃出现,将消息递来。
崔硒看过,冷冷一笑,道:“跟韩大人说,这事到此为止吧。”
阿七点头出门。
张掌柜诧异,“主子,这就这么过去了?”
崔硒将纸条随手递给他。
张掌柜看完,诧异的道:“皇帝竟然歇在芳菲阁?”
崔硒道:“咱们这位官家最是念情,大皇子这事大约最后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与其让官家下令惩处,不如把这事悬着,待到官家脑子清醒了,这事便会成为一根让他疼痛不已的利刺。”
张掌柜将纸条凑到灯烛边点燃,问他,“那殿下那边”
“只能继续病着了,”崔硒起身,道:“把这事透去三皇子那边,让他知道官家如今已厌了大皇子,他的机会来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寇五娘(月票加更!)
第二天朝会,闹得不成的纵火案在众人的默契里,无声无息的完结了。
那位叫嚣着不要官位的御史在开春之后去徐州任职。
虽说是平调,但他从只能打嘴仗的虚职,转成掌管地方的实缺。
朝中之人眼睛雪亮,哪会不知这是暗升,是皇帝变相的弥补。
随着御史的离任,朝中人员在平缓中变动起来。
先是贾家父子离开户部和兵部,转成挂个名头的虚职,没出半月,路行远由参知政事调往襄州,至于与路家、安家交好的几家,也在稍后的一段时间里陆续被架空。
大皇子倒是没有动,只是虽还在中书省,可跟前得用的都成了挂名,做事起来难免掣肘不断。
大皇子心里郁郁,却因贵妃再三叮嘱,不得不收敛起脾性,低头做人。
很快便到三月初三,上巳日。
春花烂漫,满城飘香。
皇帝与明媚的水边宴请群臣,以做春日拔楔之礼。
困了一冬的小娘子们也在这一日脱掉厚重的冬衣,着上鲜艳明丽的袄裙,三五搭伴的出城踏青,各世家贵胄的女眷碍于身份,不好随意抛头,便会在水畔组织各式花宴,广邀闺中密友,结帐搭幔,品酒游戏,更加热闹
宽敞的河道里,大小客船来往不断,久居京都的本地人闻听远处传来的燕语莺声,多是会心一笑。
而远道而来的客人,尤其是女客,则会忍不住嗟叹羡慕。
一艘平平无奇的平地乌篷船里,小丫头巴在船尾,好奇的往远处看去。
帐幔高高挑起,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不时爆发出来的悦耳娇笑,更让人无限好奇。
小丫头扭了头问:“姑娘,你说她们在里面干嘛呢?怎么会那么高兴?”
她在寇家呆的这些日子,可从来没听过谁笑得那么高兴。
“我怎么知道,”斜坐在船沿,半撩了船篷帘子的寇五娘脸微微的沉。
以寇家而今的光景,她根本不够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长辈又自矜身份,不愿自降,长这么大她连与人把手同游都没有过。
船娘撑着船杆吆喝着,让周围的船略靠开些,顺带打探清楚要去的府邸。
待到过了弯弯的拱桥,船娘道:“甘露,赶紧帮五娘子拾掇下,崔家眼见着就要到了。”
小丫头答应着爬起来,目光还流连在连绵不绝的帷幔上。
寇五娘拢了拢发丝,对着略显模糊的铜镜,将脸、手、脖颈、手腕,全都仔细擦遍,确认没有半点尘土,才搁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