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常只拿眼睛朝着她缓缓扫了一眼,真的只有一眼便再度闭上了眼睛。似乎那人说的话与他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公不长,你是不是聋了?”
“你闭嘴。”一直与公孙无常形影不离的小童突然跳了起来,指着秋扇的鼻子喝道:“谁许你这么跟我们公子说话?你这个没教养的泼……”
秋扇也不说话,只看到她手指突然握紧了。毫无征兆一拳头朝着小童捣了过去。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太阳穴上,小童一句话尚没有说完便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舱房很是狭小,小童猛然这么一倒,正好倒在了公孙无常的身上。这下子,即便公孙无常想要忽视也是全然不可能了。
“你……”眼看着公孙无常沉下了脸,傲然而冷淡的眼底深处突然浮起了一丝怒火。
“你这女人不要欺人太甚!”
他眼中的怒火便如一点子星火落在了枯草上,顷刻间便燎了原。
“就气人了,怎么着?”秋扇半点不服软:“有本事你起来咬我啊?来啊来啦。”
公孙无常紧抿了唇瓣,眼看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显然是真的气得恨了。
唐韵瞧得瞠目结舌,她一直以为公孙无常就是庙里头的一尊泥塑。你什么时候见泥塑生过气?那人惯来都是一副表情。
偏偏秋扇这丫头居然能将他给气成了这个样子,瞧这个意思大约这种情形不是一次两次了呢?可真真的太有本事了。
“小姐,老实了。”秋扇笑眯眯朝着唐韵扭过了头来,语气轻柔而舒缓,与方才面对公孙无常主仆时,全然不是一个态度。
“公孙先生,许久不见呢。”
公孙无常:“哼。”
秋扇:“好好说话。”
公孙无常:“你……”
唐韵:“够了。”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天地良心,她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好么?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吵?
心好塞。
“奴婢立刻闭嘴。”秋扇低眉敛目。
唐韵这才叹了口气瞧向了公孙无常:“我来不过是想问公孙先生一件事情,你造的这一艘船能禁得住多大的颠簸?”
公孙无常缓缓闭上了眼:“很大。”
唐韵:“……”
说人话能死不?很大是多大?
她素来知道公孙无常这人脾气诡异的很,便也不与他计较耐着性子说道:“若将这船看成一栋房子,遇上了地牛翻身,公孙先生以为可能保全?”
“地牛翻身?”公孙无常睁开了眼,思量了片刻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能。”
要不要拒绝的这么彻底?
“就没有一点机会么?”
“有。”公孙无常说道:“只有一成的把握。我以为一成的把握完全可以忽略,所以答案是不能。”
唐韵:“……”
有些时候人若是活的太过清醒的话,真是一件非常叫人讨厌的事情。
“即便是一成的把握也是把握,有希望总是个好事情。”唐韵淡淡说道:“我叫秋扇跟着你,无论遇见了什么你都要与她配合。”
秋扇立刻挺起了胸膛,公孙无常不由朝着她看了一眼,眼底分明带着一丝不屑。
“不过是死,早死晚死并没有多大分别。不必为我分散了你的精力。”
“不不不。”唐韵微笑着摇了摇头:“公孙先生您可是有大用处的人呢。我将你从雷伯伯那里借了过来的时候可是答应了他,要将人全须全尾的还回去。自然得叫你好好的。”
“当然。”她微微侧过了头去:“若是公孙先生实在不愿意配合,那么秋扇你自然可以采取些非常手段。不需要向我汇报。”
“好咧。”眼看着小丫头整个人都亮了,公孙无常却再度闭上了眼。
从底舱出来以后,唐韵便一直站在甲板上。一双清眸紧紧盯着黑如墨染的海面,海风将她的衣袂和头发吹得飘摆如旗,她却站着动也不动。清丽的眉眼之中有着难得一见的郑重。
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自问不是个怕死的人。从她下定决心将自己卖给了乐正容休那一天起,她便日日都在与死亡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