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颤巍巍地放在了地上。
胸口如被千军万马踩踏而过,蓦一阵剧烈的闷痛,让天地都旋转起来。周遭万物似都在飞速褪去模糊,周遭众人的嘴一张一合,他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双耳之畔如有巨钟隆隆而鸣,震得他五脏俱碎、目眦尽裂。
识时务者为俊杰……山高草远……后会有期……
不对,这定又是达楞雅尔的阴谋,他定是在挑拨离间,或者扰乱军心。他就是在故意挑衅你。不能被他影响,冷静下来,不可能,郦长行他不可能——
“卓钺!”
一股大力将卓钺从混沌之中猛地拖出,卓钺茫然失措地抬头,却见娄万里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正紧紧地锢着他的肩膀。
“失敬。”他简单地道,“主将在问你话呢。”
帐中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围观众将眉头紧皱,面色愤愤,唯有少数几个与卓钺关系好的参将面露担忧。娄长风站在帅座之旁,脸色也不太好看。
帐中唯一还算平静的,便是娄父了。
“卓副将先冷静一下吧。”娄父转头向地上那男子道,“这是什么的解药?”
那男子仓皇摇了摇头。
“达楞雅尔为什么要把榆林关送给我们?”娄长风忍不住道,“他和卓钺是什么关系?”
“这些小的都不知道啊……”男子瑟瑟道,“他就说,其他的问卓钺,卓钺都知道。”
帐中众人在此将目光投向了卓钺。
卓钺面色苍白,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有人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愤然道:“将军,现在事情还不够明白吗?卓钺私/通敌军的证据,都在这摆着呢。听达楞雅尔这话的意思,他与卓钺似早便相识,其中实在有诸多蹊跷。以标下之见,应立刻严刑审问卓钺。”
帐中议论纷纷,不少人连连点头。
王戎忍不住出声道:“但就像卓钺说的,如果这是达楞雅尔的离间计呢?他和卓钺认识这事,主将都知道,他们二人在土夯小城和丹吉城中交过手,卓钺后来也如实上报了。如果达楞雅尔利用这一点,故意设下迷障,坑害卓钺怎么办?”
有人不满道:“丹吉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都不知道。如果那时卓钺就被敌军策反了,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也是有可能的嘛。我当时就说,那么大一座丹吉城,怎么会只靠他一个人就拿下了,里面必有蹊跷。”
王戎顿时大怒:“你们这分明是落井下石!丹吉城破时,卓钺伤成什么样子大家都看见了。当时一个个歌功颂德的,怎么现在又说阴阳怪气起来?”
“够了。”娄父淡淡地道。
他一开口,众人不吭声了。
娄父看向娄长风:“长风说说,如何处置此事吧。”
娄长风点点头,看着众人沉声道:“我看诸将都找错了重点。我且问你们,今时今日,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悄声道:“明日的大战。”
“不错。”娄长风颔首,“其他所有事情,均是次等,留至大战结束之后再议不迟。无论达楞雅尔有何阴谋诡计,只要我等心若磐石,他能奈我何?我军已做足了所有的准备,无论何等艰难困苦,均能攻克。”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缓缓道:“如今有两件事要办。其一,将这油纸包内的东西送给军医,看是否与今日士兵呕吐腹泻的古怪症状有关;其二,今日所见所闻之事严禁私下讨论,大战未完之前胆敢以此事霍乱军心的,有一个我斩一个!”
短暂的沉默后,众将齐声应是。
娄父起身,扶手看着卓钺道:“卓副将,想必此事各种曲折,你有许多话要说。但大战在即,我们都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如今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卓钺僵硬地站着,半晌单膝落地垂下了头。
“你可曾与达楞雅尔串通,泄露我军机密?”
卓钺哑声道:“不曾。”
娄父点点头:“用人不疑,这我信了。大战之前,也只有这件事情是重要的,其他的事情留至稍后自有军法处置你。”
帐内鸦雀无声。想必诸将心中都还有许多疑问和不满,但娄父在军中威信极高,他说的话自然不会有人质疑。
然而卓钺却没有如释重负或欣喜任何表情。他低垂着目光僵硬地向娄父行了个礼,摇摇欲坠地起身,竟径直出了营帐,将所有人探寻的目光扔在了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卓和小郦要分开几章了,我这个当后妈的忍不住暗自欣喜(bushi
真是小郦渣完大卓渣,两人互虐身心玩儿得不亦乐乎(doge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