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看到呼兰木伦靠坐在温泉之旁,回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张冰雪般干净绝美的脸隐在朦胧飘渺的水雾之中,冰一般的锐利褪去,水一样的柔和上涌。柔软如花瓣样的嘴唇似弯了弯,露出了个有几分悲伤的笑。
呼兰木伦!他大吼大叫着,一边伸出手去想要穿过水雾——
……
“他是死过去了吗?”
“要不打他一巴掌试试?”
“慢着慢着,你看他眼皮子一直动呢,是不是要醒了?……娄吹云?娄吹云!”
娄吹云猛地睁眼长吸了口气,胸膛的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又酸疼又疲惫。他翻身坐起来,一把拉住蹲在他床边的人急问:“呼兰木伦呢?!”
“嘿,我还想问你呢。”床边眉目湛黑的英俊青年挑了挑眉,“你这是睡了多久啊?睡傻了?”
娄吹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觉得头像被凿开了一样剧痛着。他痛苦地揉了揉额角,推开了那厚重的被褥。
“我操。”卓钺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他浑身情涩暧昧的痕迹,“你这一身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
“什么?”娄吹云还有晕,没反应过来,“你不是回榆林关了吗?怎么在这儿?”
卓钺冲口骂道:“我他妈回榆林关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你是和呼兰木伦在这儿厮混所以浑然不觉岁月时间了吗?”
娄吹云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拽过衣服慢吞吞地穿上了。
“我给你写信让你回榆林关,为什么不回来?”卓钺气道,“连新岁都不回来,我和娄将军他们都没法交代。”
娄吹云一顿,有些疑惑地抬头:“你给我写过信?我怎么没收到?”
“怎么没有!我——”
郦长行上前扯了扯他劝道:“卓哥,这是他们的事情了,我们不必插手。”
“对啊。”娄吹云把自己的头发扎成了个小髻,终于找回了几分精气神儿,“你和郦长行不也断袖了吗?不用管我。”
“什么?”卓钺被这小子无所谓的态度气得跳脚,“你以为是我想断袖的吗?”
他可是天生的直男,从落地开始都只喜欢大胸脯和大屁股——直到两年之前。要不是、要不是郦长行用高超的手段勾引他,又是唱曲儿又是穿芙蓉色衫子的,他会犯这种错误吗?
他简直怀疑达日阿赤王生的这几个儿子是不是都是狐狸精投胎的——竟会勾引男人。
“卓哥。”郦长行忽然笑盈盈地开口了,“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卓钺一哽,扭头向娄吹云道:“总而言之,你现在想后悔还来得及,不然——”
“等一下。”娄吹云忽然抬头疑惑道,“这不是呼兰木伦的帐子吗?你们俩是怎么进来的?”
卓钺与郦长行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娄吹云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他猛地穿衣跳了起来,大步过去一把掀开了帐帘。
他的目光中映出了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
夜色早已笼罩了原野,然而火焰却照得周遭犹如白昼一般。往日平静有序的营帐附近,如今却如沸开了的水般喧腾嘈杂无比,人影匆匆憧憧,光影变幻交织之间,刀光剑影明光闪烁不休。
眼前,竟是一片战争前的纷乱景象。
娄吹云惊呆了。火光与人影倒映在他漆黑园瞪的虎目之中,诡秘而又神伤。
“怎么会……”他喃喃道,“明明、明明睡前他才答应过我,答应过我要去塞上跑马……”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临睡前自己兴奋地说着牧民们新套来的野马,神骏得很,强烈要求呼兰木伦跟自己出去跑马并试一下新作的器械。
呼兰木伦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但被逼得紧了,还是应了,随即翻身就把他推倒在了毛毡上。
他满心欢喜地睡下了。
可醒来时,身旁的卧榻已凉,人已远去。
呼兰木伦——他怎么可以这样!
忽然手臂一紧,回头一看竟是卓钺拉住了他,却听卓钺沉声道:“呼兰木伦率胡达残部发动兵变,企图夺取物资,如今已被乌日更达濑率军镇压。娄吹云,他绝没有赢的可能。”
娄吹云倔强地抿着嘴,像是不听话的孩子,然而他目光中光影变幻,却如眼眶含泪。
“你现在随我回去。”卓钺放缓了声音,“如今他已经走投无路,达日阿赤容不下他,土馍忠也不会收留他,他只能远走去寻自己的路……从此天各一方,你们能有什么结局?”
胡达并未灭族,作为胡达人最后的希望,呼兰木伦必须要带领他们远走他乡去寻求新的生机。这是呼兰木伦必须要肩负的责任,他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