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不解, 只上前一步,关切地看着浅寻。“看到什么了?有魔人来犯?你可有受伤?”
“他们如何能伤到我?他们人都没来, 只是借用术法传了封信给你。”浅寻笑着把那封信递给九华,“上面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我记得, 我教过你这句话。”
九华接过信, 看也没看,直接把它焚毁了。
“你这是作何?”浅寻诧异。
“没什么。都是些不相干之人。”九华蹙眉。
“九儿这是害羞了不成?”浅寻挑眉看向他, “你看,我家九儿果然风华无双。芙姬虽是魔,但确被认为是三界第一美人,她都能钟情于你。对了, 是在那次……瑶山之战中,她认识的你?”
九华不知怎么,听了这话,有些懊恼。“你别开我玩笑了。”
浅寻失笑。“好。不开你玩笑。那九儿可有中意之人?”
九华听了这话,看向他,没有说话。
浅寻笑了笑,重新坐回桌案前,抬笔,似是准备开始处理事务了。“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么?我说了,你可别顾及那个所谓的智者预言。你不会死。可以成家的。”
“不需要。”九华说着,上前朝他半跪下身,道,“阿寻,是你赐了我新生,你是我的兄长、我的主人,我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我会一直追随你的。”
“九儿——”浅寻轻叹一口气,支起手,扬了扬下巴,又带笑看向九华,“你又来这一套。我真要罚你了。”
九华只微笑。“好。你说。怎么罚都可以。”
浅寻抬眉。“承天节要到了。各宫人都要去跳舞拜祭上古创世诸神。那帮老臣非要我也跟着去跳舞。实在推不掉。你替我去吧。”
“这……这如何使得?”九华睁眼,“我……我能拒绝吗?”
“不能。你刚才自己也说,怎么罚都行的。”浅寻笑着拿起一支狼毫笔,蘸了朱砂,直接在九华眉心点了一笔,“嗯。有几分舞者的意思。那一天,九儿一定是最好看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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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五百年后。一千年的期限到了。
许是早察觉到浅寻和九华感情比较好,神界之主炎光早就把浅寻关在了天宫最严密的地牢之中。免得他舍不得九华、会想办法救他。
九华离开天宫的时候,半跪下身,朝之一拜,终究起身,在炎光的注视下,去到了无涯山。
无涯山顶,悬崖之下,是无尽深渊。没有人知道深渊里有什么。从来只有人跳入深渊,再无人能够出来。哪怕,是法力无边的神。
在久远的传说里,有一位创世神想进入无尽深渊,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创世神作为创造这个世界的人之一,神力至高无上。可就连他,也没有能从无尽深渊出来。
按智者的说法,祭品需从无涯山跳入无尽深渊,如此,三界方可获得太平。
如今,无涯山悬崖五十里外,站着炎光、智者,以及几位知道内情的大臣。他们目送着九华一步一步走向无涯山顶、来到悬崖边。
九华轻轻呼口气,望向那无尽深渊。深渊被云雾遮蔽,完全窥不见底,吞噬了所有光亮,只剩一片黑暗的无尽深渊。九华握了握拳,打算上前、然后跳下去。
可是那个时候,他忽然一步都走不动了。
并且,他发现自他身体以后的空间范围内,时间均被凝固了。包括他后面的炎光、智者都被困住。
浅寻本就是近万年来神力最强的神界太子,竟连炎光都没能摆脱他的禁锢。
浅寻并没有用时间困住九华,而是定住他的身体,困住他前进的步伐,甚至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浅寻这样做,是为了最后再和九华说一句话。
“九儿。祭品从来都是我。不应该是你。这一千年,谢谢你。”浅寻这般对九华说着,笑着朝他招招手,转过身,慢慢走到悬崖边,然后纵身一跃。
荒凉一片的无涯山顶,天与云海成了一色,冰冷的悬崖,凌冽的风……这些与浅寻的背影一起,定格成了九华永远忘不掉的画面。
后来被压在无量山底,五千年来的每个夜晚,九华都会梦见这个画面。
任凭他调动全身术法,任凭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浅寻跳下悬崖。
九华没有其余的朋友,他的父母因为神力微弱、寿命相对较短,也故去了。浅寻是他唯一的亲人、朋友,又或者说,在他心里,浅寻与自己还有一层关系,但那层关系藏在他内心最隐秘的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窥探。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直面了、窥探,是对浅寻的不敬,甚至是对他的玷污。
这一千年里,九华只陪着浅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