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皇的语气极为的平淡,他听着脚步声,睁开眼睛,甚至没有转身。
他蹲下拿起地上的一把剪刀,金色的剪子,在暖冬的日光下,熠熠生辉,闪着耀眼的光辉,刺着人眼。
齐皇自顾剪着枝条凌乱的梅花,他动作极为缓慢,而极为耐心,每一条枝杈,都修剪而过。
“咔嚓”“咔嚓”荒凉的院落里,只剩下剪子的声音,无人敢上前打扰齐皇,厚厚的落叶下,又铺盖了一层枯枝。
足足半个时辰,吴静香在冷风中足足站了半个时辰。
她不知是该庆幸今日是暖阳天,不是风雪天?
还是她穿了羽绒服,站着半个时辰也不怕挨冻。
她是恨不得给齐皇递上一把砍刀!
剪完树枝,齐皇放下剪刀,身边的太监连忙递上热水净手。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修剪过后的树枝,绕了梅花几圈,远观、近看,最后露出笑容。
“这修剪过的树,比起没有修剪过的,顺眼多了。
这没有修剪过的树,枝杈众多,分不清主次,甚至还有些枯枝在上边,实在是影响美感。”
齐皇似乎在感慨道。
“他是在借树敲打我。”
吴静香心里狐疑道。
“可惜朕诸事繁忙,无闲打理院中的梅花,若是放任不管,倒是可惜了这株墨梅,想当初这株墨梅可是花费了无数人的心血才栽培而成。”
齐皇擦干手上的水珠,有所意味地说道。
“他是在说给我听的,以我打理梅花的缘由,把我拘在着冷宫之中。”
吴静香不安的内心似乎在被证实。
墨菲定律,越是不想要发生的事情,虽是极小的概率,但它终究还是发生了。
宫人能人巧匠众多,只要他一纸圣命,无数人愿意打理着梅花。
吴静香不喜这里,她依旧站着,身躯□□,沉默着。
欣赏齐皇的单口相声。
“今日朕听闻小姑凉你原来不仅精通算学一道,还对种植颇有研究,在京城的冬日里也种出了青菜。”
齐皇说道,“不知请你来照料着墨梅如何?”
“陛下如此抬爱,民女惶恐。
宫中一花一草,极为名贵,岂是草民种植的满大街青菜,能够比拟的。
宫中的名花生长条件苛刻,需要人精心打理,民女只会随手一散种子,任其生长,担不起这个重任。”
进宫当花匠,吴静香自然是不愿,立马拒绝道。
“进宫单独照料一株梅花,确实是屈才了。”
齐皇道,他突然上前摇晃着一根叉枝,整个树枝剧烈的晃动,星星点点的梅花,纷纷飘零,碾做尘土。
“这又是什么幺儿子!”
难道做帝王的人,都是精神分裂重症者,吴静香十分不解齐皇的行为,辛辛苦苦修剪枝条,现在又在搞破坏,还不如刚才一把砍刀直上。
齐皇疯狂的举动,牵动着院子内几人的心神,他们更是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要放缓。
“小姑凉手里有一方子,是改良之后的造纸术,可以用些新成本的原料,制造出纸张,白皙如雪。”
疯狂之后的齐皇,话锋一转。
吴静香立即双手奉上,昨日连夜照抄的造纸术,镇定地说:
“自从陛下命臣女为太学的先生,小女每天惶恐不安,深怕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让陛下蒙上识人不清的污秽之名。
小女每天兢兢业业地备课、上课,课后更是勤上太渊阁,充实自己。
身为太学的先生,便以先生为己任。
小女出自乡野,深知乡村之孩童,能够进学堂,读书识字的人寥寥无几。
穷!
家里无钱供他们读书,无钱交先生的束腹,无钱买纸张。
我大哥比起一般的孩童,幸运了几分,我爹娘咬着牙顶着,也送了他去了学堂。
可惜家中还是捉襟见肘,大哥根本没有足够的余钱,购买读书的纸张。
比如练字时,一张纸正面写完,晾干之后,反面继续练字。
待纸张又干了之后,他继续使用正面,根本看不出字迹的模样,纸张的墨水黑成一团。
分不清是纸还是墨,才作废!
我那时时常想想,若是纸张的价格在偏一些便好了,大哥就可以放开用纸。
这改良版的造纸术,是我翻尽古籍得来。”
吴静香忆往事,她并没有说谎,孩童时期的吴文清便是如此的练字。
“咯吱。”
齐皇折了一支梅花,发出清脆地响声,他的眼里神色黯然。
“你大哥连练字的纸张都用不起?”
齐皇的语速极慢,像似在惊异,更多的是质问,眼眸像淬了剧毒一般,又似猛虎野兽般,怒视着吴静香,上位者威严尽发,压着吴静香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