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自己这第一名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捉弄她,吓唬她,欺负她,并以此为乐。他的身后经常簇拥着马仔,整个人又拽又傲,说话常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老是戏谑地看她。翰林院小霸王、天下第一官二代的尊荣气场尽显无遗。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话好像又变少了,那种自信慵懒的笑容也少了,有时甚至给人一种孤漠的感觉。在顾府百口莫辩转身离去的时候是,静静地坐在这里的此刻也是。
他与他们之间好像有道无形的隔阂,他就像是被剩下了的那个,让她觉得有些愧疚。
想了想,沈青辰主动道:“徐斯临,你桌上有一册《营造法式》,可以借我看看吗?我那册找不到了。”说着,她还走了过去,停在他的书案前。
昨天的事因她而起,她想打破他与顾少恒间的僵局,却又不能直说,只好先迂回试探。
徐斯临笔下微微一顿,目光自笔下移开,落到书案上最上面一册书上,余光正好扫过了沈青辰的袍子,却没有看她。
他搁下笔,轻轻掖着袖,正打算将取书给她,就看到眼前的人又被人拽了回去。
顾少恒笑嘻嘻地道:“青辰,那书我这儿也有,你何必舍近求远呢,喏,给你。”
她无奈地接下他塞过来的书,分明见到徐斯临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然后又落下,继续拾起了他的笔。
她不甘心,又往他的书案走了一步,“我还要借……”
不想顾少恒又拽住她,“借什么我这都有。旁人忙着呢,你就不要打扰他了。只管来打扰我,我乐意得很。”
“……”
看破不说破,顾少恒此话一出,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青辰只好又道,“对了,少恒,你昨日不是说些问题想问我吗?正好我们三个都在,你便说出来,我们三个一起探讨探讨。”
“有吗?没有啊。你记错了吧青辰。”
“……”青辰破冰失败,只见徐斯临的睫毛好像是眨了两下,嘴唇依旧抿着,柔软稠密的毛皮围领上,淡漠的侧脸不辨悲喜。
忽然,他将笔丢尽了笔洗,然后站了起来,取了桌上的手套,推门而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高挑而萧肃,却有股说不上来的落寞。
“青辰,你不必可怜他。他欺负你的时候,何曾可怜过你。”
“少恒,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到底都是同窗,你们别再僵下去了。”
顾少恒撅了撅嘴,“我知道你是好意,只过些日子再说吧。”
徐斯临离开了号房,步入了腊月清冷的北风,心里却觉微暖。
在那个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心是漏跳了一拍的。他没期望过她会主动跟他说话,更别说是借故与自己示好了。
他想要化解自己与顾少恒间的僵局,是不是代表,他在乎自己的感受?
是夜,首辅徐延的书房里。
徐延穿了身深棕色直裰,背着只手从案几后走出来,看着还在喘粗气的顺天府尹,问:“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雪,找我什么事?”
顺天府尹微垂着头,神色惭愧道:“原是不敢深夜打扰阁老歇息啊,只是有件事,不早点请示阁老,我这心里又一直悬着。”
徐延看着一贯遇事慌张的他,心里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要不是此人的妹妹是郑贵妃,当初他也不会扶他坐上顺天府尹的位置。
“坐吧,到底是什么事?”先行在太师椅上坐下,徐延道。
“是……蓝叹的事。蓝叹被调入东宫,并非偶然。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泄密之人,昨天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才说,是他说漏了嘴,叫一个推官听到了。”顺天府尹有些惶恐道,“那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知道阁老、贵妃和我三人联合起来要对付赵其然和蓝叹……”
不等他说完,徐延打断道:“那个推官叫什么?”
“沈谦。鸿胪寺左少卿林孝进的入赘女婿。哦,对了,他还是那个最近新任了四份职的沈青辰的二叔,不过是连宗的。”顺天府尹停了一下,又道,“贵妃说,皇上近日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只这样的事,最好不要让那人走漏了风声,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依阁老看,此人应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