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看出来了。”赵其然后知后觉道,“你跟他划清界限,是不想因为这件事牵连了他吧?青辰是个热心肠的人,当初太子蒙冤,他不惜以身犯险,竭力相救。这次要是知道你要参徐延,定也会不顾一切参与进来的……你不让他知道,是想保他。”
宋越往杯中添了点水,缓缓道:“她是难得的良才,聪明,心里有正气,也有格局。若能顺利入阁,对大明是一桩好事。”
赵其然轻叹一声,“用心良苦。”
“其然,快过年了,家中老父老母想来看我,我没答应。若什么时候你去苏州,顺便帮我看看我他们吧。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
赵其然明白,此次与徐延的对决,尚不知胜负如何,假若失败了……
“诶!”他一口应下,“放心吧,你爹你娘,就是我爹我娘。”
二十多年前,在都转运盐使司,有两个年轻的官员立下誓言,不论是由谁来参劾徐延,若是出了事,另一个便替对方照顾家人。
二十多年过去了,又有两个年轻人,传承了这个誓言。
两天后,时令小雪。
天刚蒙蒙亮,紫禁城内一幢幢雄伟的大殿沉浸在微熹之中。昨夜下了大雪,此时虽已停了,但城楼、宫墙、屋檐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宫人们连夜扫雪,这才扫出了一条入宫的通道。百官穿戴整齐,戴着御寒的暖耳、围脖和手套,鱼贯前行。
大家都知道,朱瑞一般不早朝,除非,是有大事发生。是以人群中不乏议论之声,都在揣测今日大殿上到底会发生什么。
青辰走在人群中,心中忐忑难安。
上次上朝,还是两年前为太子执言时,今日这场景,倒与当年颇为相似,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快步走了一段,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唤了一声:“赵大人等等。”
赵其然回过头来,一把将她拽到了墙角。
青辰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赵大人可知道今日为什么会早朝?”
“你的宋老师,还有首辅徐延,两个人请的皇上上朝。”
“两人同时?”她有些纳闷,“发生了什么事?”
赵其然环顾四周,轻叹一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跟你说,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不要出声,只看着就行了。”
“为什么?让我不出声,总要告诉我原因。”
“听我的就是。”赵其然遮住嘴巴,小声强调,“这也是你的老师的意思……这段时间,他疏远你,逐你出门派,都有他的苦衷……你迟早会明白的。”
青辰听了,心里猛然一扯,愈发难受得紧,“可是他出了什么事?”
“青辰,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赵其然再次叮嘱,“你记着,一会在朝上,不论发生了什么,一句话也不要说。听明白了吗?”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时辰快到了。我们快走吧。”
……
奉天殿。
数盏烛火正簇簇地燃烧,照得一室金碧辉煌,彰显了这大明至高殿堂的庄严与肃穆。镂空的落地香炉里,正幽幽地飘散出一缕缕轻烟。
皇帝朱瑞坐在龙椅上,穿着一身明黄龙袍,胸前的金织盘龙正怒眼圆睁地看着朝下众臣。朱瑞的气色不太好,脸庞有些浮肿,眼里满是困倦之意,不知道是因为早起,还是因为纵欲过度。
宫里最近传闻,贵妃连日被噩梦所扰,睡不好觉。宫里请了高人来给贵妃解梦驱邪,那梦只解出了一个字。
但恰恰是这一个字,让朱瑞夜不能寐。
台阶下,众臣工按秩序依次列于殿下。朱瑞看着这些人,有些不耐烦道:“两位阁老,有事就要奏吧。”
青辰微垂着头,只觉得心跳加速,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目光了落到宋越的身上。
他正好跨出了队列,垂首道:“皇上,臣……”
这时,首辅徐延也站了出来,抢到:“臣有本启奏。”
天子朱瑞皱了皱眉头,“徐阁老先说吧。”
徐延抬眼看了看宋越,如光如电,“臣要奏,内阁次辅宋越,勾结山东承宣布阵使,谎报夏粮收成,侵吞皇粮六十万石,中饱私囊,贪赃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