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想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却半天笑不出来,只剩下小声的呜咽悲鸣,泣不成声。
周围是昏暗的天色,黑蒙蒙的雾气,空荡的祭台边上,除了尤岁与祭台外翘着二郎腿在欣赏她的惨状的罗修,再无活人。
萧条冷冽得如同寒冬腊月的河底,是怎么也融不尽的冰霜,刺骨蚀心。
从前尤岁一直不明白,微生浔那样性子高傲,清冷出尘的人,为什么会越过宁晨曦这个原着中的女主,唯独只对她情绪外露,只对她格外的好。
甚至可以毫不犹豫,信誓旦旦的说,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有她一人,想要照顾的也只有她一人。
一切种种行为,待她宛若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的捧着。
如今这些终于解惑了。
原来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如今这具平白得来躯壳。
这副躯壳的主人,根本不是什么荒野山村的痴呆孤女,而是生来就属于天璇,是微生浔与玄鸿玄锦心心念念,费尽心机找了上百年的师姐潋岁。
涅盘重生的潋岁即便因为没了记忆,暂时失了智,也依旧凭着直觉和潜意识的归属感,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万灵山,进入天璇选拔界。
最终却因为重生后还未恢复,意外死在了殒命蛇的口中,被她这个天外游魂占据了躯壳,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万桃林里封印保存的小竹屋,天玑宫小厨房的存在,还有如今被她当作佩剑的潋岁剑。
以及长生无故的亲昵和几番生死袒护,微生浔从一开始的格外关照和保护。
就连菩提心,也是因为它在上百年前就属于潋岁,所以她才可以凭潋岁的这具躯壳,这般轻而易举的得到。
甚至连这一身她以为是老天爷格外优待她,给她的金手指天赋,也都是因为这些原本本就都属于潋岁。
因为上百年前的潋岁,本就是超越无数人的天才少女啊,是微生浔藏在唇齿,辗转反侧难寐时的心上人啊。
尤岁终于笑了出来,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她终于明白宁晨曦为何当初会冲她嘲讽,嘲讽她不过也是在模仿别人,是个代替品,是可怜可笑至极的冒牌货。
因为,她真的就只是一个冒牌货啊,一个连宁晨曦都不如,鸠占鹊巢的可怜虫冒牌货。
尤岁不敢想象,如果微生浔有朝一日知道他心中如同白月光、心口朱砂痣的少女,好不容易重生后,又意外死在离他极近极近的天璇选拔界里,他会变成怎样。
这个被他以为是失而复得的,在心尖尖上依旧活了上百年的少女的新躯壳,被她这一缕与他毫无相干的游魂霸占。
他究竟会怎样。
是后悔冒死抗天劫加重了暗疾,还是会——
杀了自己。
毕竟,他喜欢的,愿意视为珍宝的,从头到尾都是潋岁,而不是她这个用了潋岁躯壳的普通女孩尤岁啊。
想到这里,尤岁明明是在笑着,红成血一样的眼眶泛出止不住的酸涩,眼泪如潮水一样聚涌,纷纷滚落而出,心口发寒。
一种比舍身咒,比活活放血还要痛数万倍的疼痛朝她席卷而来,让她几近喘不过气,窒息到快要死掉。
滚烫的眼泪混合着血液,顺着脸盘滴落,聚成一团浓稠如墨的绝望之色。
她僵硬的转了转呆滞的瞳孔,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肩颈,祭坛也隐约启动了起来,形成凛冽的肃杀阴寒之气。
尤岁有种预感,只要黑色纹路蔓延到脖颈。
那么,舍身咒就会全面发作,反噬于她。
大概仅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她就会死无全尸,尸骨血肉化为灰烬,到时只需要一股风,她就真真正正的消散于这片从来都不属于她的世界。
尸骨,无存。
尤岁缓缓阖上眼睛,随着眼皮彻底闭合的那一刻,心如死灰。
喃喃自语,消散在萧瑟的风里...
“这样,也好,死了,也好。”
“本就是一个从头到尾,不属于她的荒谬世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生理期不舒服,又写少了一点点...>_<“岁岁!”
意识逐渐消散之际, 尤岁听到微生浔向来冷静自持的声音,因为慌乱变得有些急促,宛若撕心裂肺。
她想抬眼看一眼, 看一眼此时的微生浔, 究竟是何等模样, 脸上的失措惶恐,是因为她, 还是因为潋岁。
她挣扎着动了一下, 浑身软绵绵的,苍白无力, 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光影绰绰,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身影将昏暗的坠魔之地照亮, 有光漏进心间, 却依旧蒙尘灰霭。
“师,尊...”
感受到脸上的温热触感,尤岁喃喃自语,紧蹙的眼睫濡湿一片, 聚涌滑落在贴合着脸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