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崇看着眼前拼命忍泪的青年,那样一张俊秀张扬的脸,却是那样委屈倔强的模样,让人心跟着抽痛。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安抚,就像小时候那样,却蓦然想起什么,硬生生抗住这种冲动,握指成拳,指甲陷进掌心肉。
这个人……不是他弟弟。
卫崇狼狈而逃。
乔今抹把脸,在昏暗中呆立许久,久到脚跟开始发麻,他才虚脱般颓唐地跌坐在地,双臂环住膝盖,脸埋在胳膊肘间,那是个孤独而自我保护的姿势。
手机来了信息,他本不想管,但他看见了信息栏,是陆声发来的。
他对这个小少年承诺过,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指尖在屏幕一滑解锁。
陆声发了张炒饭图片,言简意赅两个字:难吃
乔今:看着还不错。
陆声:我哥炒的,没你炒的好吃
陆声:他说我不吃完不许睡觉
乔今笑了下:他是个好哥哥。
陆声没再回,片刻,陆余电话打了过来。
乔今调整呼吸,接通:“喂,陆老师?”
陆余听出他的鼻音,以为他身体抱恙,“不舒服?”
歪打正着的是,乔今心里正难受。他食指在冰冷的瓷砖地面划拉,垂着眼睛说:“没。”
“吃药了吗?”
“……”乔今说,“我没生病。”
“嗓子听着嗡嗡的……哭过?”
“……”
陆余敏锐地捕捉到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中的低落情绪,扣了扣餐桌,以眼神威胁对面不肯吃饭的弟弟,而后起身走到阳台,嗓音低沉温和如深山中的潺潺流水,让人心不觉静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乔今不是擅长跟人诉苦的人,他多数时候将苦闷憋在心里,久而久之形成淤泥池,无处排解。听着陆余的声音,他就仿佛找到了出口,酸涩一下子冲上眼眶,但话到嘴边,舌尖打个突,又被他咽了下去。
“……没事。”他故作轻松地说,“我能处理。”
有卫崇的前车之鉴,他实在提不起力气去应付别人知道他不是卫伦后的反应了。跟陆余的关系好不容易改善,他觉得维持现状挺好。
陆余却沉默了,过了会儿说:“那就好。”
顺其自然转移话题:“陆声喜欢你做的炒饭,我做的他不喜欢。”
乔今笑笑:“有空的话,我再给他做。”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做了约定,就要履行。尽管是如此微小的约定,却让乔今冻僵的心脏充进了一丝温暖。
他羡慕卫伦的家庭,也羡慕陆声的,融不进卫家的大家庭,陆余与陆声“小家”却对他表示了邀请。此时此刻,他真的很需要这种“认可”。
乔今走出小客厅,路过卫伦卧室的时候,忽见门开着,他探头进去一看,卫崇正抱着弟弟的灵位坐在床边,眼眶通红。
乔今没去打扰他,他在外面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卫崇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看到罚站一样倚墙而立的乔今,他整了整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微皱的西装,低哑地问:“饿了吗?”
乔今迟疑地点了点头。
保姆做了两碗热腾腾的肉丝面,鸡肉切得细细的,葱花碧绿,汤色清黄,面条爽滑劲道,边上卧着一只白花花的溏心蛋,戳开蛋黄,流油一样的半熟蛋液浇在面与肉丝上,吃进嘴里只觉鲜美充实,胃一下子暖起来。
卷卷还没睡,友好地蹭着他们腿,嗷嗷叫着。
卫崇一开始没认出,“哪来的狗?真丑。”
乔今:“……”
卷卷:“……”
乔今:“许烁路边捡的。”
卫崇:“…………卷卷?”
卷卷:“嗷呜~”
卫崇仔细瞅了两眼,总算认出这黑不溜秋的小土狗,有些生气:“它怎么在这儿?”
乔今:“我跟许烁都没空养,要不你养?”
卫崇不吭声了,他哪有时间养?
保姆亦步亦趋走过来,怕小土狗惹主人不高兴,“卷卷,你该去睡觉了。”
卫崇没说什么,大约懒得计较。没有小狗,他照样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可以去见许烁。
胃里暖实了,卫崇没有着急走,乔今也便留下。依然在二楼的小客厅,卫崇看着窗外的凄迷夜色,对乔今讲了许多关于卫伦的事。
在外人看来,卫伦除了帅、有钱,似乎一无是处。但作为他的家人,卫伦身上有许多可爱的闪光点。
卫伦不吃鱼,但每次跟家人吃饭,他都会嘱咐厨娘多做两条红烧鲫鱼,因为父母爱吃。
兄姐过生日,他准备的双份礼物年年不同,别出心裁。最离奇的一年,他搞了一水箱热带鱼,结果还没送到跟前,水箱炸了,鱼、水,混着玻璃渣,噼里啪啦浇了一地,水漫三兄姐弟,卫伦在“鱼塘”里叫得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