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船相恋了_作者:雪廊(209)

跨江大桥将至尽头,保时捷仍紧咬不放,陆余猛打方向盘,斜刺撞过去,保时捷猝不及防被逼到护栏边,砰的一声似乎熄了火。

陆余踩下油门, 车子一个漂亮的漂移掠了出去。

这一场存亡较量不过两三分钟,但足够让人肝胆俱颤。乔今后背冷汗涔涔, 直到行出很远, 看不到那辆夺命保时捷, 他才回过神来, 张皇地看着陆余。

深夜的霓虹和着树影,憧憧掠过车窗,在陆余眉眼间投下淡薄的阴影,他目光深暗, 看不出在想什么。

寂然半晌,乔今干涩开口:“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陆余眉头一皱, “说什么傻话。是在N市遇到的那伙人吗?”

乔今也不确定,也许是傅情想要他的命,又或许是别人——卫伦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突突”两声,车子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在路边停下来。

试着发动,但没能成功,陆余说:“看来要走回去了。”

距离酒店不算太远,两人下了车步行。乍从温暖干燥的车里出来,乔今便被S市阴冷透骨的冬季空气激得打了个喷嚏,连忙裹紧棉服。

陆余转身回车里拿了条米色毛线围巾给他戴上。

围脖两头缀着毛绒球球,一看就知道是儿童款,陆声的。

乔今:“……”

“戴着。”陆余语气不容置疑。

二人并肩走在深夜的街头。不知哪里的梅花开了,传来阵阵幽香,与陆余身上的气息混在一起,给予乔今别样的安全感。

但他知道,这种安全感是不能沉溺的。

回到酒店,一开门,陆余就愣了。

陆声正赤脚坐在玄关,抱着膝盖啪嗒啪嗒掉眼泪。

“……小声。”

陆声这才抬头,看到陆余,哭得更狠了,嗓音如同受伤的幼崽,呜呜咽咽,无助可怜。

陆余半跪在地抱住他,紧紧将他摁在胸膛,“……好了,我回来了。我没有丢下你……永远都不会。”

陆声拱在兄长怀里啜泣颤抖不止,眼泪扑簌落下。

看着这一幕,乔今鼻尖酸涩,心脏阵阵隐痛。

一小时后,陆声才被哄睡着了,陆余拿了点冰块用布包起来,在弟弟哭得红肿的眼皮上轻轻冷敷。

乔今望着窗外的夜色怔怔发呆,直到陆余出来,他故作自然地问:“陆声睡着了?”

“嗯。”陆余看了眼乔今面前茶杯,一口没动。他坐乔今对面,点开手机里十几个未接来电,眉心微蹙,“怪我,把手机静音。他以为我走了,以为我不要他了。”

“陆声……为什么会这样?”

自闭症,厌食症,会说话却不开口,陆声到底经历过什么?乔今并不是好奇,而是心疼。

陆余沉默良久,久到空气都似乎凝结,他才说:“我的母亲是个画家,她生下陆声后就一直精神状态不好,有好几次差点把陆声饿死。”

“后来奶奶实在看不过去,把陆声接回了老家,一直到陆声五岁,他要上幼儿园。”

“但陆声只上了几天幼儿园,就被母亲偷偷关了起来,每天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屋子里,吃的饭都是馊的。幼儿园老师打电话给奶奶,母亲不承认把陆声藏起来了,奶奶气得一病不起。”

“我回去的时候,奶奶已经病逝,而陆声……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会说话,也不笑,吃什么吐什么,浑身脏兮兮的……”

说到此处,陆余垂下眼睛,攥住微颤的手指,“他那么小……那么瘦……”

陆余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真有锥心之痛。他的弟弟,过的就是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

那一幕至今历历在目,他抱住自己的弟弟,小小的孩子瑟瑟发抖满眼泪水,但就是发不出声音,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了近三个月。

后来,在陆余的精心养护下,陆声可以发出声音了,但依然很少说话。童年的心理创伤与应激障碍,始终不曾远离他。

乔今想去握住陆余的手,给他一点抚慰,但他忍住了,问:“陆声的爸爸呢?”

陆余整理好情绪,眼神微冷:“他?不提也罢。”

一个事业失败,整日酗酒,明知妻子高龄生产危险,却还要生,生下来却没尽过一天身为父亲责任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乔今便不再追问,“陆声现在很好,他会越来越好的。”

陆声是个好孩子,但也正因为有陆余这样的兄长,才能慢慢走出阴影。

陆余露出些许疲惫的笑意,“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多年,有个人听听也不错。”

乔今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夜未眠。

天未亮,他独自整理好行李,坐在酒店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