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谢迁看了之后好几天没睡好,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干净了。
如此过了好几天,婚期转瞬而至。
正月十五当天,云容容寅时便来唤谢迁起床,可谁料一进门,却发现谢迁睁着双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清醒。
“世、世子爷?今天醒这么早啊?”
“不,我就没睡着。”谢迁坐起来,有些担心,“我看起来脸色差吗?会不会显丑?”
云容容赶紧安慰:“怎么会!看起来简直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没人比您更好看了!”
谢迁听惯了云容容的吹捧,早就没什么感觉了,但此刻还是不免感到了一丝安慰。
他下床刚刚洗漱好,身后木萧萧就喊人将他今日大婚的礼服送了进来。
这婚服做得急,他前些日子只见过样板,未曾见过成品。
只听说是长浮京中最好的绣娘取南海进贡的红湖丝一针一线绣制而成。
谢迁从小不缺吃穿,对这些本不甚上心,也不曾想过最好能好到哪个地步。
可当他看清那件婚服的模样之时,眼睛瞬时便移不开了。
红湖丝光华夺目却并不刺眼,飘动之间似有熠熠波光,此外还以金箔镶边雪玉做扣,最重要的是,这婚服之上还以蚕丝雪线绣了一只大雁,长风一过,这雁就像要飞出来了似的。
如此锦衣,谢迁在换上它时都不禁心想,他的婚礼,从这里开始,好似就该是这长浮京中最独一无二的才是。
而后在他束发之时,温遇和谢缈一道进了他的屋子。
温遇接过梳子,亲自为他束发,谢缈坐在他身边,难得正经起来:“迁迁,你这样真好看。”
谢迁被她的语气说得一怔:“姐,你干嘛。”
谢缈笑了笑,飞快眨了眨眼睛:“没什么,只是没见过你这样。”
“这是迁迁长大了。”温遇柔柔笑着,温声道,“以后缈缈出嫁,我也亲手给你梳髻。”
谢缈撇撇嘴:“我才不嫁。”
谢迁本来还不算伤感,毕竟府宅离得也不远,走几步就回来了,如今却终于觉出几分不一样来,但他不愿再惹得她们伤心,便换话题说:“父王呢?”
“院子里看着月亮呢。”谢缈说,“怕你错过吉时。”
说到这里谢迁就不得不说道两句,他们这回算出的吉时可太寸了,说是在卯时正就得出门,那时候天还都没亮呢!
“待会儿你们是跟我一道过去吗?”
他们今日的婚宴就设在‘与子成说’。
温遇回答:“不一起,但时间差不多,你出发我们就出发,今日宾客盈门,怕是有得忙。”
“我先前不是说不用请这么多客人么?”谢迁想着楚灵越爱清净,怕他不习惯这个。
“这是神枢府拟的名单。”
“嗯?神枢府?”
“对,应该是言疏交代的,”温遇说,“请进府的都是和咱们家关系不错的,还有一些必要的往来之客。”
“何止,他还在城中摆了流水宴,愿意去的只要送上祝词谁都可以去呢,”谢缈啧啧称奇,“言疏待你可真不错,你这么爱热闹,这下可高兴了吧?”
谢迁眨了眨眼:“他……”
可是他什么,他却没有说出来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只剩了心里一腔打翻了的五味碟。
待到出门的吉时将近,谢迁这边也早就准备好了,谢家三人将他送到门口,谢无涯亲自扶他上了花车。
谢迁难得乖觉:“多谢父王。”
谢无涯严肃点头:“不必客气。”
谢迁:“……”
而后他未免过于煽情,便干脆地坐进了花车里。
等吉时一到,锣鼓便准时敲响,可在花车启动的同时,从赤令府开始,长街边上的灯火忽地依次燃起,原本寂寂无荧的夜晚霎时便辉煌起来,而后几声高响,不远处暗色的天空中忽然炸开了一簇接一簇的烟花,谢迁抬眼望去,这幅场景倒映在他眼底,就像一副转瞬即逝却可铭记一生的不世之景。
而他顺着这条在他眼前亮起来的路走下去时,心底顿时生出一股心甘情愿的意味来,就仿若即将走进一段九死不悔的岁月。
谢迁直到在‘与子成说’门口见到楚灵越所乘的花车之时,都还有些沉浸在出门那一刻见到的斑斓光辉里。
可当楚灵越走下花车,整个人伴着冬日清风和晨曦朝霞向他走过来时,谢迁就回过了神,眼里也只能看见他了。
谢迁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吉时选得真的很好,此时天刚亮起,天边云霞四散而出,暖黄的光就像给楚灵越度上了一层金边似的,不同的情景之下,谢迁却蓦地想起了当年雪山初见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