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声比敲鼓的频率快……
空气在涌动,时间一分一秒流失,戚半夏深吸一口垂下眸子,指尖掀起纸张的动作沉重。
“然而学者们从发病机制、肿瘤分子标记物等方面对两者进行大量研究,他们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尚还持疑,且慢性胰腺炎过度到胰腺癌需要漫长的时间,完全可以抑制病情的发展与恶化……”
戚半夏看得极慢,甚至开始思考论文的真实性。但觑见每两到三段就有标识,页尾进行注释说明,最后还有参考文献,字体大小和格式都符合规范,再联想前几天姜白芷提起的学术会议,逐渐深信不疑。
姜白芷列举相关学者对三十位慢性胰腺炎患者进行为期数年的随访调查,三十位患者皆预后良好;又对三十位胆管炎患者进行数年的随访调查,两位患者病情恶化,罹患胰腺癌。由此推导胆管炎引发胰腺癌的几率可能比慢性胰腺炎大。
戚半夏手机搜索,佐证此言非虚。
随后两段都是她看不懂的治疗方案,戚半夏脚下踩着的拖鞋轻敲地板,心情越到后面越放松。
能够侥幸逃脱命运的捉弄吗?既然是论文,便最能回答,戚半夏视线慢慢远移,红唇轻轻—抿,插在衣服口袋里的左手,五指曲握成拳头。她万分渴望,渴望健康,渴望身边的人不必那么早就为自己的身体操心,渴望孙明芬不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渴望……戚半夏的目光停留在作者的名字上,姜自芷。
渴望与她共白头。
她的心颤了颤,好像那些渴望近在咫尺,伸手便能触及。
良久,戚半夏平静下来,把论文归置原位,双眼虽然盯着专业书上勾画的内容,心思却全在几页纸上,那几页给她带去希望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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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天下午分开,时祯就接连收到朗亦秋的定位信息或者问她地址的信息。
上—条消息的时间是昨晚11点14分。
“别自讨没趣。”时祯点击发送,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没过多久,视频邀请的提示音响起。她瞧着手上的台本,目不斜视,刺耳的声音再次传来。
时祯最终还是接受邀请,把手机放到右边的咖啡台上,余光在屏幕停留。对面灯光昏暗,朗亦秋端着酒杯,面色绯红。
“你喝酒?”时祯下意识问。朗亦秋是歌手,保护嗓子尤为重要,所以她知道对方极少独自饮
酒。
朗亦秋磕磕巴巴道:“姐,你终,终于肯接电话。“
时祯没回话,打算听她自言自语。
“我和我爸吵架。”朗亦秋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别人都觉得我家庭条件优渥,从小没吃苦,但真实情况他们知道吗?”她的母亲曹慧芝是风靡90年代的歌星,却在2000年因病去世。那时朗亦秋才5岁,父亲当年就另娶新人,第二年后妈生下弟弟朗亦冬。六岁的朗亦秋就跟着曾经照顾她母亲的阿姨生活。昨晚十二点,阿姨离世,今天中午她转账300万给阿姨的儿子,让他带着阿姨的骨灰回老家安葬。父亲下午得知消息,当面甩朗亦秋一耳光,质问她为什么上个月朗亦冬急需钱,她不给,现在却把钱给一个不相关的人。
她一点一滴诉说,时祯不知不觉放下手中的台本,拿起手机。
“喝酒解决不了什么。”
朗亦秋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杯接—杯往喉咙里灌。
“你在哪?”女人的语气冷冰冰。
她连续询问几次,朗亦秋才将定位发过来,是一家私人会所,隐秘性极高。时祯披上一件酒红色毛呢大衣,趁着夜色开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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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会所距离她居住的别墅不远,夜已深沉,行人道几乎没有走动的人,车道只偶尔可见几辆车呼啸而过。
红色的轿车停在私人会所的大门前,开门的门童只认卡片,幸好年初的时候朋友相赠。时祯戴着深色口罩,遮得看不见眼,门童习以为常,彬彬有礼地开门。女人踩着高跟鞋踏进会所大厅,根据指引找到朗亦秋发来的房间。
306号。
她推门而入。
跃入眼帘的是巨幕提词屏,朗亦秋捧着话筒,坐在场地最中央的旋转椅上。
谁陪着你,留下不走不算难事。无奈是我,仍旧背负太多明知。改变不来的坚持,遗憾是我没置身适当位置。很想问,你意思。下半场,谁延续故事…
—首谭咏麟的粤语歌《我在乎》。
朗亦秋明显喝醉,嗓音断断续续,时而快,时而慢,飘忽不定。这首歌她反复吟唱十遍,就等着时祯的到来。
可是门外的人根本没有留意歌词的内容,就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次又一次仰头喝酒的动作,眼神愈发的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