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女皇的创业史_作者:堰桥(93)

2018-03-13 堰桥

  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说:“你快些走,要是让皇上看到,必然是要误会的。”

  “误会什么?你是我的妻。我实在难以相信你怎么能从了他,不共戴天之仇,你怎么能相忘?”

  “你给你的妻子安稳了吗?作为一个男人,我怀着孕,你何曾关心过我?你与你父亲不肯顺应大势,螳臂挡车,大周朝灭亡是必然的,新的朝代建立哪能不流血?你的民族主义要不得,皇上一统天下,满汉之间是兄弟,是一家。我与你夫妻情分已尽,这个世上再没有陈慧。我劝你,陛下会重用汉臣,以你的才华,大比之年,必然榜上有名。”看着陈慧梳着满人的“小两把头”,穿着旗袍,说出这样的话,顾朗闷在心口的那一口血生生吐了出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牵挂着她腹中的胎儿,两人虽成亲三年,陈慧宫寒不易受孕,这个孩子是全家在这样的世道之下唯一的慰藉,然而此刻看她身段窈窕,已然不报希望,不过是开口一问:“孩子呢?”

  “你还好意思问我孩子?我巴望着你带着我逃命,你却在以卵击石。如果不是你爹和你一直要抵抗,整个嘉定城会被屠成那样?为了你家那些所谓的文人气节,在逃亡途中孩子已经没了。咱们之间已经没有牵挂了。”

  顾朗想要开口反驳,想着她之前的话语,转念之间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短暂的相逢,将他所有的幻想破灭,但是那一刻他却恨她不得,这个乱世,她一个女人。为了活命,也许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也许……

  也正是这一次会面,他的行藏暴露,落入布泰的手里。在地牢里布泰对他说:“我不介意慧儿曾经跟过谁,但是我实在介意你是她曾经的男人,怎么办?”

  那是顾朗一直不能忘却,却不愿触碰的回忆。布泰亲手废了他,将他带回了宫里,做了最低贱的阉人。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身上绑了石头,用黑布蒙住了脸,他没有脸面见地下的父母,跳入了冰冷的池水,任由池水将他淹没,沉入池底。

  他的魂魄离开了躯壳,却没有入黄泉路。而是成了这个宫里的一只冤魂,没有丝毫用的孤魂。他飘忽在宫里,看着陈慧对着布泰曲意承欢,在宫廷里蹦跶,捧出什么蛋糕点心,跳着奇怪地舞。看着她进封为妃,也看着布泰对他渐渐失去了兴趣那段日子,他看这个陈慧,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当初怎么会如珠似宝的捧在手心里?

  他也看着布泰开始推进满汉一家,减免江南税负,那个时候汉人已经被杀了七成,整个士林几乎覆灭。同时,也看着他大兴文字狱。渐渐地天下似乎太平了,直到有一天,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重回了十五岁……

  小娃娃念着拱桥上的楹联:“西城万户稻粱入,东望千艘吉贝来。”拉回了顾朗的回忆。看着船舱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初冬的雨阴冷而缠、绵。

  “阿爹,我们要到家了吗?”

  “快到了。”

  “长虹彩射金沙塔,半月潮连合浦门。”世安一字不差的将东西两侧的楹联念出,即便是细雨之中,桥上行人撑着油纸伞来来往往不绝,木屐敲击着石板,却是极具韵律,看着两岸上喧闹的叫卖声。这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富庶的江南小城。

  到了城中,靠了岸站上了水桥,十来年未曾归来,比之其他受战火洗礼的城池,这里显得安康宁静。“阿朗!”这一声呼唤,顾朗看见了自己的双亲,拉着世安的手拾阶而上。到了父母面前,看见父母已经鬓发染了秋霜,顾朗双膝已经无法站立,跪倒在双亲面前,口中带着哽咽道:“不孝子拜见父亲、母亲!”

  世安跟着顾朗跪下,脆嫩嫩的嗓子里喊着:“孙儿拜见祖父、祖母!”

  顾家两老看见顾朗和孩子跪在面前,独子在外,担心受怕了多年,口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边说顾师母边抹着泪,看着白嫩生生的小娃儿,张开双手道:“好孩子,让阿奶抱抱!”世安迎接上去让顾师母抱了起来。用袖子给顾师母擦泪道:“阿奶莫哭!我和爹爹都回来陪着阿爷和阿奶!”

  “好宝贝儿!阿奶不哭了!”顾师母抿着唇,忍着泪笑道:“我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