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人,她还是很佩服雷芳一个单身母亲的。
可是,这并不是对方这样虐待孩子的理由,哪怕是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帜。
更何况,从王大姐的一些话题里,韩女士都能听得出来,这已经不是雷芳第一次对女儿动手了,每次都为了点儿小事打得孩子遍体鳞伤,有时候甚至就像是在孩子身上宣泄对苦日子的不满和怨气。
要不是正在套话,韩女士真想冷着脸骂几句脏话了。
在她根据闲聊总结线索的时候,冯安文正站在屋里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间。对比起冯家,这儿就小得可怜了,甚至还没有冯安文自己的卧室宽敞。
小小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大木床,旁边的角落里还铺着一张可以折叠的架子床,显然那就是雷芳和谭淼母女俩睡觉的地方了。
另一边的墙角,堆放着各种盆子箱子之类的杂物。
墙边放着两个柜子,碗柜里有锅碗瓢盆,立柜里估计放的是衣服被褥这些私密的东西。
靠着窗边的是一张十分老旧的书桌,上面放着不少的书本。虽然条件不怎么好,可书桌上收拾得干净整洁,算是这个屋子里最醒目的地方了。
窗户上还贴着好些年前流行的玻璃花纸,冯安文只在自家外婆家的老房子里才看到过这种。
这格子窗户有一格玻璃上甚至还有一道裂痕,好在没有掉出来砸到人。
一进屋子,就有种逼仄拥挤的窒息感。
唯一好的地方是没什么异味,应该是收拾得还算干净。
冯安文顿觉难受。
这个小姑娘,就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自学那些知识的吗?
冯安文以前一直没觉得自己家里条件有多么好,毕竟周围来往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家境差不多的。
现在看到了余淼住的地方,他才知道了差距。
在他躺在独立的卧室大床上,拿着游戏机兴奋地“biubiubiu”打着游戏的时候,小姑娘坐在这漏风的窗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书。
当他还在为今天又躲过了一顿分量太多的早饭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小姑娘连夜里睡觉的地方可能都不安稳。
条件越是艰苦,就衬得对方的成就越发了不起了。
明知道全国各地有富裕的人,就有贫穷的人,没道理有钱人就该为了没钱的人烦恼。
可冯安文还是忍不住一阵愧疚。
他不该这样虚度时光的,总觉得自己那点儿成绩就已经可以拿得出手了,于是一到空闲时间就嘻嘻哈哈地玩儿,总觉得不用努力也可以。
有时候,甚至还把这当成了一种了不得的资本。
看吧?他就算玩游戏,就算只用了一半的精力去学习,都有这样好的成绩。
要是他全力攻克,那还得了?
其实就是一种懒惰的借口罢了。
这种事情,在周围其他人都差不多的时候,他也就得过且过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当有一个更有天赋,却更努力,还家庭环境和学习条件都不比他好的人出现,对方甚至还是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小姑娘时,这种心安理得的偷懒,就让他生出了罪恶感。
“唉!”
冯安文忧伤地叹了口气。
余淼就站在他旁边,完全搞不懂这小子究竟是怎么了,一进门脸上就是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思想鸿沟。
听他叹气,余淼抬起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办法,小学生的个头,在这些人面前,看谁都需要仰着脖子……心累。
冯安文被她一看,更伤感了,忍不住就手痒,伸出去学着亲妈之前的动作,在余淼脑袋上揉了一下:“妹妹啊,是哥哥我比不上你。我发誓,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是韩女士在这儿,说不定还会夸他一句总算是懂事儿了。
可听到这话的人是余淼。
她只觉得,这中二的小子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呢!
冯安文当然听不到余淼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可对方那像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的眼神,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刚才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被一个小姑娘这么盯着,冯安文后知后觉地才有些不好意思了。
情绪上脑,说的好像是有些官方话的意思了。
他咳了一声,掩饰地将目光放在了其他地方,看天花板,看地上,就是不去看余淼的眼睛。
余淼也知道这位韩阿姨的亲儿子是个什么画风,倒也没去戳破人家少年人脆弱的自尊,正想问问他喝不喝水,就听到门外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可不就是雷芳回来了吗?
余淼这个亲闺女还没啥反应呢,冯安文就跳着脚跑到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