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文压抑着咳了几声,沙哑着声音道:“大哥,家里头就你来了?”他朦胧中似乎见着了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人影,呼吸间也感觉到了缕缕梅香。
“还有你那媳妇呢,”陈世诚道:“你这回可娶对人了,自从你考中那什么贡生之后,家里天天都来人,娘和二婶都不知道怎么招呼,你大嫂又是个嘴笨的。”
“最后还是你那媳妇管着,每天几十个、十几个人来家里一点都没乱,这次也是,那送信的说你不行了,把娘吓得险些晕过去,也是她忙里忙外的,还让人骑着快马先赶来给你找更好的大夫。”
陈世文放缓了声音,“她一直都是能干的,家,家里可还好?”
“都好,”陈世诚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祖父在前村又买了六十五亩地,说好了将来分给二房,二婶高兴得很,对了你二嫂怀了身子,过不久二房就要添丁了。”
“恭,恭喜……咳咳……”
“瞧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陈世诚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真是糊涂了,你还病着呢,可还要喝水?要不要上茅厕?不过你这样子也上不了茅厕,对了小二送了夜壶来……”
这边一通忙乱之后,隔壁也亮起了灯火,过了不久换了身衣裳披了件薄披风的刘玉真跟在桂枝身后走了进来。
“三弟妹你来了。”陈世诚让开了位置,“三弟醒了,刚刚还在找你呢。”
“你感觉如何?”刘玉真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放下心来,“的确是不烧了,桂枝去把那温着的药端来。”
陈世文注视着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你来了……”“你感觉如何?”刘玉真摸着他额头的手顺势转移到脖颈, 不出意外地一手汗,“你这刚退烧,也不好洗漱, 我取了帕子给你擦擦汗吧,吃了药睡一觉, 醒来就好了。”
陈世文抓住了她想要离去的手,神情专注地用另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好像不过半年未见,他就已经不认识了一般。
“你……”刘玉真一滞, 慌忙回头。
“他们都出去了, ”陈世文声音低哑, “我以为, 这回再见不到你了。”
他不提还没事,一提她就想起了这人做下的事不由得恼羞成怒, 伸出手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出门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还见不着了,若你爱惜自个儿怎么会有今日?”
陈世文头往后仰, 未想挣脱不开不由得苦着脸道:“疼……”
刘玉真松开手, 他苍白的脸颊上顿时就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配上那脸庞有几分好笑。
“该!你这回可把一家老小都吓坏了, 冯举人说你在贡院强撑着,这有什么好强撑的这回不成下回再来也就是了,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你五十才考中进士也是年轻的。”
“这话不是, 这么解……”陈世文微皱眉,下意识地开口。
“那要怎么解?难道人人都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你就真的成文曲星了,受不得半点失败?”说着说着,刘玉真眼眶微红,“你这回若是再严重些,没挺过来,或者在京城的时候直接没挺过来,那这一大家子就都不好了,你若是走了,我就和你合离,改嫁!”
“莫要说,这样的气话,”陈世文拉着她的手,将人半搂入怀中,又咳嗽起来,小声道:“你放心吧,经此一遭,咳咳我也想通了,下回再不,这样鲁莽了。”
这回他的确是失算了,没想到今年竟冷成这样,为了防止舞弊身着几件单衣的他们在贡院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身子没有彻底好转他又强撑着返乡,结果还没到家就病倒了。
刘玉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白了他一眼,“说得倒好听。”伸手接过桂枝端来的药碗喂他,“这是大夫开的‘麻黄饮’,你尝尝好不好吃,我每餐都给你煮。”
一碗黑漆漆的苦药汁,被她一勺勺喂着越发苦涩,陈世文中途好几次伸手欲接过一口闷了而不得,喝得眉头皱起。
喝完了药又喝了两口水,陈世文便催促她回去歇息,“眼眶,都黑了,回去睡吧。”
刘玉真也的确是困了,昨儿夜里在路上她都没有怎么歇息过,“那我让桂枝给你守夜……”
“不必了,”陈世文拒绝,“你们都,好好歇息吧,我也睡了。”
于是刘玉真把他扶躺在床上,盖上厚被褥吹熄了灯离去了,回到屋内困极了的她在床上翻转了两下,一时没有睡着,“桂枝,你明日去和德叔说一说,让他尽快找个院子,买也好租也好,这客栈不好,都能听到一楼的声音。”
“记下了,”桂枝吹灭了灯火,躺在脚踏上裹紧被褥,“姑娘您赶紧睡吧,明日梅大奶奶估计要打发人来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