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还是推开门下了车,朝着方觉家里的铺子走去。
小小的一间铺子,每一张桌子,每一副碗筷,都是泪水和汗水换来的,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狼藉。方觉在一楼清理打扫,二楼还时不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谩骂也从来没有听过的。
出轨的丈夫是恶心,可无辜的儿子,就变得跟他父亲一样了?
“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白眼狼!我说了不准你出去,好好给我待在家里,就是非要跑出去!外面那么好玩,你还回来干什么?干脆死在外面好了。”
夏深觉得很奇怪,他站在路边,女人凄厉的骂声却好像响在他的耳边,距离之近,好像下一秒就会有耳刮子打到他脸上来。
他脑子里甚至能够熟练地模拟出来一整套母亲殴打孩子的动作——
先是一巴掌甩到脸上,打得他耳朵暂时失聪,然而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墙上,后脑勺磕出‘咚’的一声。
那一声令人胆寒,又让人觉得爽,要是……真的就这么结束就好了。
可是并不会。
最后一定是她跪在他面前,淌着一脸的热泪,擦掉他身上的血和泪水。
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就像时间最恐怖的刑罚,像冰冷生锈的长钉狠狠刺穿骨头,将人钉成了一句木偶。
你只有我了。
那我又是什么?
你的孩子?
还是听从你差遣的木偶?
夏深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好似跌入了一个真是无比的环境,处处都是他厌恶极了的声音,却逃不掉……
“夏深!”
“夏深!”
夏深蹲在地上,无力地蜷缩成一团。
方觉掰开他捂着脸的手,捧着那一张湿透的脸。
“没事了。”
“来,抱一下。”
夏深想起了他过来时的想法。
如果是他,他肯定想要把一切的肮脏腌臜都藏起来,可同时,他更希望有人可以将他从这一切里面刨出来,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夏深摸了下脸,整理失控的情绪。
“那应该是我的台词。”
“没关系。”方觉抱着他,蹭着他冰凉的脸颊,“没关系,‘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夏深一下笑了。
将脸埋在他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摸到了方觉头上的伤,心头一阵沉重的疼痛,像是有人抡着巨锤一下一下砸着他的胸口,将他的自尊、梦想,所有的一切砸了个粉碎。
他本来只是蹲在地上,此时竟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几乎瘫到在方觉怀里。
一夜过去了。
夏深像做了个噩梦一样,身和心都在喊疼,但他近来做的噩梦挺多,一时间竟然也习惯了。
他起床后,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去洗漱。
从房间出来后,他带着放空的脑子下楼。
厨房里,有方觉忙碌的身影。
夏深靠着门框站了一会儿,最终想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
方觉给他做了他比较喜欢的三明治,一杯酸奶,他也不提昨晚的事,只是问夏深:“饿了吗?”
“有点。”
两人到餐桌边用早餐,都是一副失忆的样子。
夏深注意到方觉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处理了,连关心的话都憋着。
下午,方觉没回家,两个人一起窝在阳台上发霉。
夏深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却统统没有说出口,到了傍晚便把方觉送了回家。
“明天,学校见。”
“嗯。”
方觉吻了下夏深的唇,把人推到门内,转身离开了。
当晚。
夏深就收到了桃桃十二连环call,第十三通电话他接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那些人真的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
夏深呼了一口气,道:“人长在别人嘴巴上,你管得了别人怎么说?”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好生气好生气,错的是小三、错的是出轨的男人,为什么要把错算在班长身上?”
夏深也想,是啊,错的是出轨的男人,错的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为什么歇斯底里的母亲总是不肯放过她的孩子?周一。
夏深到了学校,本来做足了心里准备与方觉见面,到了却发现人没来,旁边的位置空了一上午,但一直没消停过,什么辣条饼干、XX密卷,从桌肚塞到桌下面。
还他妈有一个保温杯,装着人参乌鸡汤。
“你们就不能有点新招数?”想当初,这些人也是这么哄他的。
桃桃在趴在夏深的课桌上,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真是太好了呢。”
夏深心想,确实是太好了,出乎他意料的‘好’,他本来以为应该是耻笑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