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游听了,啧啧称奇,他对师尊密音:“……看他那样子,我都要觉得,他就是那杀人凶手。”
楚慎行瞥他一眼,没说话。但秦子游从师尊眼里看出了鼓励意味,继续道:“不过齐县令无甚修为,李小娘、刘小郎身上,却有灵气波动痕迹,与段护卫不同。”
讲到这里,秦子游若有所思。
他信口回答:“既然齐县令这样说了,我也恭敬不如从命。死者甚多,不如从最近一处去起。”也就是段护卫在县衙内堂中的住处。
齐县令听着,脚下不动,另有建言。他提出,李小娘身故之后,捕快曾在她屋顶看到一块碎瓦,怀疑是那凶手露了痕迹。
齐县令言辞恳切。
他说,这算是几个月下来,凶手唯一可能留下的线索。能上屋檐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又嗦嗦,讲了许多猜测:凶手当真是人吗?有没有可能是某种凶兽?
说到后面,齐县令的话音莫名流畅许多。楚慎行听着,心思转了一圈,见徒儿神情渐肃。他不欲插手这些事,虽然最终需要回踪阵一把定真相,但前面的处置,还是由秦子游全盘决断。而秦子游看齐县令言谈,慢慢笑一下,又有了楚慎行的影子。
秦子游说:“也罢,齐县令都这样说了,不妨前去一看。”
齐县令听着,面上表情不动,又问:“却不知道,两位仙师要如何行路?”
秦子游说:“早前郭捕快曾绘一张金华舆图予我。李小娘的住处,我是知道的。”
齐县令尚且云里雾里,便见那小仙师看赢仙师一眼,后者轻轻点头。小仙师便抬手,抓上自己后领。他堂堂县令,像是一只无从挣扎的兔子,被小仙师拎着,头脑一晕,身侧风声猎猎,转眼,就落入一家院前。
齐县令扶着乌纱帽,看看来路,心跳不止。小仙师再旁边咳一声,提醒:“齐县令?”
齐县令方回神,意识到对方带上自己的意思。他咽了口唾沫,往前走去、敲门。
李小娘家人前来应门,见了县令,先是一惊,慌忙跪拜。又一番折腾,齐县令与人说清,有仙师前来查案。当家的是李小娘长兄,又有她嫂子一同来迎。两人先惊喜,问:“可是儒风仙师?”
齐县令尴尬,含糊道:“是云游的真人,修为甚高,尔等可要尊之重之。”
李家夫妇听了,略觉失望,但还是诚惶诚恐。
他们请仙师、县令进院,还低声问齐县令,家中需不需要准备什么招待。
“不必。”小仙师的声音传来,“指清李小娘在哪间屋子被害即可。”
齐县令看了眼李大郎,李大郎正要往前,便见县令大人比自己更快地往上,低声与那小仙师讲话。
至于另一名仙师,李大郎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便觉双目发晕。他连忙挪开视线,不敢再看。
齐县令问:“赢仙师、楚小仙师,往后,是要”怎么做?
秦子游道:“你且出去,在院中等候。”
齐县令惴惴不安,看屋门在自己眼前闭合。往后,两位仙师再做什么,他便一无所知了。
将凡人视线隔绝在外之后,秦子游先憋不住,手起阵成,布出一个简单的隔音阵。在修士眼前,此阵一碰就破。但用来应对凡人,已经足够。
他不吐不快:“师尊,我思来想去,段护卫身故,多半另有隐情。”
楚慎行听着,各样灵宝从袖中浮出,飞到屋内各处。青藤敲一敲秦子游后脑,青年“呀”了声,记起什么,暂且压下心思,仔细端详师尊的布阵方式。
他试着自己描摹,比在郢都那会儿强上许多,到了第十数个小阵,才开始隐隐头痛。往后,坚持到第二十个小阵,楚慎行吩咐:“好,就到这里。”
秦子游方停下。
须臾之后,回踪阵成。
秦子游不知道这阵法是多么珍奇,楚慎行也没有与他细说的意思。师徒二人一起,看着屋内出现的图景。
此前看过县衙内的案卷,所以楚慎行知道案发日期。这会儿,窗外尚是白天,屋内却一片黑暗,是夜色昏昏。
李小娘早早睡下。
李家不是大户,只盖了三间屋。李小娘睡的这间,是她出嫁之前的居处。但她既已嫁走,这间屋子,便归兄嫂处置。只是这两年里,李家兄嫂始终未有孩子,李小娘这才能在回乡探亲时有个清净住处。
楚慎行调整阵形,将时间后推。
李小娘翻了个身。夏日,天气闷热,她意识昏昏,从旁边摸索着拿起一把蒲扇,为自己扇凉。
动作间,旁边的窗子,却轻轻打开。
楚慎行察觉到,窗子打开的同时,徒儿屏息静气。他垂眼,没说什么,见眼前图景一点点晕开,宛若宣纸落入池中,其上图案消融于水。有人用了灵气,这不可避免。好在来人修为不高,于是回踪阵尚能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