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与那妇人谈天时知道的事。
秦子游又说:“我与你解释半日,费尽口舌。你半日未划桨,我怜你辛苦,准你休息。前些日子,你偷懒耍滑,我也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
“可你呢?”少年厉声道,“你要杀我?”
秦子游说到这里,有些意兴阑珊。
少年收剑入鞘。
见状,白衣郎君微微拧眉,欲言又止。
船家先是一喜,可紧接着,秦子游神识裹着地上一团已经凉下来的粥水,重新将其灌入船家喉咙。
少年叹道:“你既欲如此杀我,也该受这份苦楚。师尊先前强令你吐出粥水,想来,只是为了让你死得清楚明白,莫要做个糊涂鬼。”
楚慎行见状,低笑。
毒粥入喉,很快,船家身体抽搐,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恰如他先前想象的秦子游模样。
秦子游抿着嘴,看这一幕。他并不心软。
直到船家再无动作,少年方转头,看楚慎行,又叫:“师尊。”
楚慎行看他,说:“来。”
秦子游上前。
他以为师尊要讲很长一段道理,但楚慎行只是抬手,又揉了揉秦子游的头。
秦子游瘪了瘪嘴,仍然心绪不平。但下午那会儿,还让他无言相对的动作,在此刻,却像是真带了奇异作用,让秦子游心情一点点平息。
他主动说:“师尊,我没事了。”
楚慎行道:“好。”
他侧头,看旁边站着的白衣郎君。
对方似乎略有尴尬,眼神乱飘,想要回船,又不知如何开口。
楚慎行想到倒在地上的船家,又记起花会时间。最后,他的视线落在白衣郎君身后那条船上。
楚慎行:“道友见笑。实不相瞒,出了这档事,也着实令人头疼。我与子游要往云梦郡去,看儒风寺六十年一度的花会。可而今,没了船家,接下来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郎君有些喜意,回答:“巧了。我从兰曲来,也要往云梦去。既如此,接下来一路,不妨结伴而行?”
楚慎行看他,说:“还未请教道友姓名?”
“我姓程,”对方说,“名玉堂。”
第36章 生死
程玉堂是筑基中期修士。在无门无派的散修中, 这已经十分难得。
月升乌眠, 程玉堂在舱中烹茶待客。
茶饼煨在炉子上烤, 既干且脆。这会儿被小厮取下一块,磨成粉末。
炉子点上火, 上面架着一个黑色陶瓮,里面盛着水。不多时, 水沸, 冒起白汽。
程玉堂说:“我看这小郎君腰间有剑, 多半是剑修。只是道友你, ”他端详楚慎行片刻, 承认, “我却看不出什么。”
这意味着,楚慎行修为高于他。
程玉堂答应对方上船, 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自己点了头, 这或许能成为一桩一见知交的佳话。即便不能,等到云梦, 两边分别, 也好各走各路。
但自己若摇头, 平白让对方心怀不满, 那不是自找敌人吗?
楚慎行知道,程玉堂话里重点在境界上。但他回答:“子游是我的徒弟, 我自然也是剑修。只是此前出了些意外, 我的剑碎了, 这会儿尚未找全补剑的东西。”说着, 轻叹一声。
程玉堂听了,安慰:“既要去花会,儒风寺会拍卖诸多灵宝,兴许就有楚道友需要之物。”
“也对。”楚慎行微笑。
两边你来我往,秦子游百无聊赖,琢磨:哦,师尊的意思,是让程仙师莫怕,自己没了剑,虽说境界高,可战力不及从前?
程玉堂的确听出这点。
他面上不显。
云梦花会是现成的话题,两个仙师聊起拍卖会上曾出现的各样天材地宝。
这年月对楚慎行来说太久远,他不可能知道上一个甲子,儒风寺把什么东西拍出天价。好在对程玉堂说的各种灵宝,楚慎行都能接得住话。
程玉堂提却邪枝,楚慎行就说自己曾在某地见过却邪树。程玉堂说黄金骨,楚慎行则接道,黄金骨在怎样灵阵中方能形成。
程玉堂是药修。这道途不算偏门,归元宗亦有药峰。只是因年纪关系,程玉堂当年无法拜入归元宗。
说到这里,楚慎行自然而然问,程道友为何不去儒风寺。
程玉堂便叹,儒风寺毕竟不如归元宗底蕴丰厚。又提到,好在自己有些家学渊源,才让他一路进境。
这时候,小厮在水中加盐。
秦子游没见过这架势,有点发蒙。过去一个月,他习惯了什么事都和楚慎行说。此刻,亦要开口,叫一句“师尊”。可话到喉咙边儿了,又咽下去。
师尊在和程仙师讲话呢。
秦子游转而低声问小厮:“这茶水中,如何能加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