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穿在他身上时，好像挂在了干枯的架子上一般。
他的眼窝凹陷得特别厉害，黑眼圈重得好像个瘾君子。
他的眼睛本来空洞无神，但见到白晨时，突然就亮了几分。
白晨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目光打量着他，居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眷恋与不舍。
在崔明岩眼里，他面前的女子出落得更加美丽，更加荣光焕发了。
再瞧瞧自己，崔明岩扯出一丝巨难看的苦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算是自己都感觉讨厌，自己都有点瞧不起自己。
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肯定会更加嫌弃吧。
可是，就算他知道，她见到自己这副尊容之后，肯定会更加鄙夷，嫌弃。
但他依然想来见一见她，想来看她最后一眼。
“你，你好吗？”崔明岩显得特别拘谨，手足无措，本来非常苍白的脸起了两坨不正常的红晕。
“你觉得呢？”白晨淡淡一笑，心头无限敞亮，瞧着他那副倒霉相，身体里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
“欣儿，我，我。”
崔明岩老脸憋得通红，很想对她说，他早就已经爱上她了。
他非常想她，每时每刻！
可是，他说不出口。
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她如此优秀，而自己却再次变成了死瘸子。
而且比之从前还要颠簸得厉害。
这样的自己，就连仰视她，都没有资格了。
“你多保重！”崔明岩哆嗦着嘴唇，很久才憋出这句话来，然后逃也似地，拄着拐杖狼狈离去。
一边逃离，一边疯狂飙泪。
在狼狈奔跑的过程中，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武者的生命如此漫长，而他已经受够了身体残缺的日子。
崔明岩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玄宁河边，站在桥头，看着滚滚河水，他好像看到了极乐世界。
跳下去吧，跳下去之后就解脱了，跳下去之后，可以重新来过。
崔明岩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催眠着自己，最终跳入了河心。
而当他慢慢地沉入河底时，却好像看到了前世的画面。
他看到了他因为一次历练，而变成了瘸子。
后来，他又娶了张家废材女，而就在成亲的当晚，他打得她皮开肉绽。
一个月之后，她才勉强可以下床。
后来的日子，他对她非常差。
他瞧不起她，虐待她，动不动就骂她是废物。
而她看到他时，总是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成一团，眼里全都是祈求。
祈求他别再打她了。
两年之后，他的腿好了，当然是毫不留情地把她扫地出门，让她身无分文地离开了崔家，再迫不及待地取了庞娟娟进门。
但是后来，他居然在窑子里看到了她。
当时他非常生气，觉得她丢了崔家的脸面，所以就花钱把她赎了出去，再把她拖到了河边，杀了她之后，丢进了河里。
他人生得意精神爽，二十年之后进阶到玄皇，被誉为大陆第一天才，而她却一直呆在冰冷的河里。
自从她被他丢进河里之后，本来清澈的河水渐渐污浊了。
本来可以直接饮用的河水，总是黑气环绕，人畜喝了河里的水，都变渐渐变得癫狂。
他的心里有一丝不安，有些怀疑，河水的变化，会不会是因为他把那废材女丢进河里，污染了水源。
整条河贯穿了整片大陆，河水不能饮用，等于是整片大陆失去了生命的源泉。
后来，掉进河里淹死的人越来越多。
活着的人渐渐失去了修为，后来甚至怪病缠身，最终死去。
而且还死得惨烈无比。
整个世界的人口急剧减少。
而他自己，也同样如此，怪病折磨得他死去活来，最终全身腐烂而死。
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恨，她的怨气已经通过整片大陆的母亲河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是他一念之间的自私行为，毁灭了整个世界。
他不应该那样做，他不应该歧视弱小的她。
他应该好好待她。
在河水之中的崔明岩释然了，突然之间大彻大悟，居然在死亡的那一刹那超脱了。
用自己一个人的死，换得整个世界的祥和安宁，好像很不错。
而就在他非常坦然地接受死亡时，却有一道光罩住了他。
等他醒来时，却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的恶念已清除，试验任务结束。”
……
五日之后，白晨听到了崔明岩跳河自尽的消息，他死了之后，庞娟娟居然也自杀了。
接下来，白晨开始周游世界，神医司柯达成了她的跟班，好像生怕她一个人跑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