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人鄙夷,眼神有些期待的问自己应该关心的问题:“罗老爷,不知锦衣卫从甄家拢共抄出多少东西。”
罗老爷心里鄙夷更胜,可是对自己的表情拿捏的很到位,向着薛沛摇头叹气道:“想来甄应嘉养私兵花用不少,他府里东西算下来也有四五百万,可是都是些古董字画日常用具之类折算出来的,竟无多少现银。”到了圣人手里的东西,竟然想要出来,无怪薛家人当初敢欺负到他头上,天真。
不过这薛家,看来是真的一败涂地了。哪怕自己曾经羡慕过薛沛能够从暗探之位上全身而退,可是退后竟要过这样的乡居生活,罗老爷还是有些同情起薛沛来。
果然,薛沛听到甄应嘉府上没抄出多少现银来,神情有些落寞,眼睛放空,愣愣的出了好一会儿神,良久才发现自己失态,向着罗老爷笑了一下,那笑却如嘴里咬了半根黄连般,说出的话都透着苦意:
“本以为圣天子主持公道,甄应嘉恶行得诏天下,就算是不能追回全部失银,有个一两成也可留下度日。谁知道甄应嘉竟如此挥霍,这是连一丝盼望也不给我留了。”
罗老爷听了也觉得自己前任太惨了些,升起些兔死狐悲之感,只好找句话劝薛沛道:“总算你现在一家人还能团聚,日后也可日日相守,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薛沛脸上苦意又重了两分,想了想似下定了决心般道:“罗老爷敢是忘了,内子,可是王子腾的亲妹妹。”谁知道皇帝是不是要迁怒到自己身上。
她若不是王子腾的亲妹妹,你还落不到这步田地呢。罗老爷腹诽了一句,面上还劝:“当今圣明,最是辨识忠奸的。你自任经来忠心耿耿,又为了皇命伤了身子、失了根本。就算如此还尽力弥补损脸,更是发奸除恶,替朝庭除了大患。这些圣人一定都看在眼里,一定能查明你与王子腾非一路之人。”
薛沛脸上就现出惊喜来,定定的看着罗老爷的眼睛,想确认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能是罗老爷对自己表情管理的太到位,让薛沛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站起身在自己书桌下头拿出两封信来递给罗老爷。
罗老爷面现不解之色,想问薛沛这两封信是什么意思。薛沛示意他只管看那两封信:“这是我府上出事之后,内子向王子腾求助,王子腾还有他夫人给内子的回信。真真一丝亲戚之情也不存。还请罗老爷……”
看出来薛沛这是想撇清与王子腾的关系了。罗老爷对薛沛身份泄露之事,早已经知之甚详,若是他自己,早就暗里让王子腾吃不了兜着走了,薛沛现在才跟他撇清关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有什么不理解的?
等看完那两封信后,罗老爷更觉得薛沛此举在情理之中:不管是王子腾夫人还是王子腾的信中,都曾提过让薛沛没有证据,不能图赖他人,显然是去信中提过怀疑是甄应嘉安排人,到薛家盗银之事。
这样向着外人的话,竟是从自己的亲舅兄信中露出,就算是同样身为外人的罗老爷,也不得不想到,应该是王子腾和他夫人早就知道甄应嘉拿那银子干什么用了,才会这样给薛沛施压。
有些同情的向着薛沛点了点头,罗老爷觉得将这两封信呈上去没有什么不妥——正好借此让圣人明白,王子腾是何等见利忘义的人,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如此。
薛沛这里把两封信托罗老爷呈上,心里没觉得有任何负担,收到那两封信的皇帝,却窝了一肚子的火:这个王子腾现在才刚刚四十出头,就能坐上京营节度使的位置,正是皇帝觉得此人识时务,屡次破格提拔的结果。
没想到,自己如此信任王子腾,竟是如此小人。皇帝不觉得是自己识人不明,而是认为王子腾隐藏的太深,为人城府太可怕。
本来想对王子腾大诫小惩的皇帝,直接命锦衣卫把王子腾的家给抄了。王子腾夫人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奔走希望王子腾能脱罪,哪里顾得收拾自家的首尾?所以锦衣卫在王家抄出来的东西,简直超出了皇帝的想象。
最令皇帝愤怒的是,王家的库房里,有二十几万两银锭,都铸着明晃晃的“薛”字。皇帝可不问这银子是不是薛姨妈年节送给自己哥哥的节礼,或是王子腾向妹子哭穷,薛姨妈借给他的,而是让人审问王子腾,薛家剩下的几百万两银子哪儿去了。
王子腾自是回答不出,就算他说明那些银子都是薛姨妈送来的,审他的人都不相信,更不用说皇帝了——谁家节礼往来,不是送些特产或是吃用的东西,从来没听说有送真金白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