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闲来无事,索性在重萃宫闭门不出,整日只临摹赏玩书画打发时光。
重萃宫恰似其名,宫中各处楼阁皆藏有古玩珍宝。
其数量之多,令谢嫣叹为观止。
草草捱过几日光阴,守着一堆翻遍的书卷,谢嫣在重萃宫中待得疲乏枯燥不已。
因她未从去过醉仙台,遂一直无缘得见原女主林熹微。
是故一连多天下来,任务进度始终停在-100%处。
谢嫣顾不上自个儿还未洗漱,她寻思在姬赢跟前,无论如何丢的也都是他的脸,于她九皇女的名声没有半点损害。
她用着他这具身体行事,倒不如洒脱点。
她百无聊赖抚平锦衣上的褶皱,拿眼默默瞧他红得发紫的耳尖:“外头很冷”
姬赢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神情,他抬眼轻飘飘道:“九殿下殿中伺候的宫人,虽不及重萃宫里的贴心,但事事都尚算上心,倒也不会冻着。”
他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嘴脸搁在谢嫣眼中,瞧上去极为欠揍。
姬赢是个深沐皇恩的假太监,付灵嫣亦是颇得民心的皇女,两厢一比较,谁更高贵一看便知。
也不晓得他这么个以色侍人的宦官,究竟是从哪里养出这股得理不饶人的刁钻气性。
承元帝的君王真心,全数付与先太子付承元,施与他的不过是微乎其微星星一点,姬赢身处深宫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却在这条刚愎自用的歪路上越走越远,半天不肯收敛自己的锋芒。
谢嫣憋了一口气,指着他醴红耳朵续问:“那九千岁的耳朵为何这样红”
姬赢闻言唇角一颤,眸底撩起浅淡波纹,他抬手慢慢抚上耳尖,触及那一团灼热肌肤时,仿佛是被那热气所灼,忽然缩回指尖。
他视线自她面上移开,漫无目的看向别处,食指拇指环在一起,两指不断圈圈握握,口吻携了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耐烦答:“今日风大,这耳朵就是冻的。”
谢嫣:“……”你开心就好。
谢嫣下榻洗漱的空当,他又按原路潜回正殿。
姬赢除了宣见百官时的朝服,平日衣衫长袍全都不曾重过样。
同样一匹贡缎,他不但要命尚服制出件上得了台面的外袍,连同色花纹的中衣均要一应俱全。
谢嫣照着他喜好随便翻出件浅色里衣,再披上一件雪青色大氅,匆匆前往正殿。
方至正殿,重萃宫总管李德保正唤宫人替姬赢沏茶倒水。
他面色不善端着茶水,静静坐于酸枝椅内。弯曲迂回的包金靠背,从背后合抱住他削瘦肩膀。他形状秀美的蝴蝶骨,被椅背修饰得格外绮丽。
玄青衣衫、雪白肤色,姬赢早已领会伪作女儿家的精髓,周身萦绕不绝的清丽气韵,连她这个本尊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尤物”。
李德保双手掩好门扇,领命下去侍候,帷幔外光晕渐渐黯淡,姬赢紧绷坐姿顷刻松弛下来。
他轻揉僵麻肩头,迈开步子翩然拽下谢嫣。
姬赢走上丹陛,安安稳稳坐在贵妃榻中翻阅奏折,他昂首唤她挨着桌案坐下,侧头郑重道:“我们这身体必须尽早换回来,往后本座会常回重萃宫,寻些可解之法。”
“确实应该尽早换回来。”
原女主这条线原是他一个人的锅,刷好感度也应当由他这个始作俑者去刷,自打上个世界遭陆莹无故强吻,谢嫣不由得亦对姑娘家生了几分戒心。
原世界里,招惹林熹微的是姬赢,强行将她牵扯进来勾引原女主,谢嫣这几日闲暇下来竟也忽然想通此事对错。
若要她代为刷好感度,只要林熹微动了心,她此举分明就是欺骗林熹微的感情。
谢嫣极不能理解林熹微所作所为,只因若论辈分来算,易霄还是她表舅舅。
正因为她明知此做法太过缺德,才决心顺应姬赢之意,寻找方法换回身子。
即使姬赢欲杀她灭口,以付灵嫣的身份权势,谢嫣避躲避杀身之祸未必没有可能。
似林熹微这种能应允嫁与表舅舅为后的人才,也唯有牺牲色相、侍奉承元帝的姬赢足以相配,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两人天长地久也省得祸害他人。
想他前几个世界皆是品行端正、傲岸高洁的正人君子,这个世界忽然崩到沦作女帝豢养的一只不辨是非的金丝雀,实乃令谢嫣叹恨又无奈。
她双眼不自觉冷了几分,姬赢余光似有察觉,他回头望过一眼,狼毫饱蘸浓墨不甚愉快道:“这口气就仿佛殿下巴不得趁早换回来……本座的身子就令东西殿下那般不安?”
“没有,”谢嫣趴在桌上敷衍回禀,“九千岁的贵体毕竟不是灵嫣自己的,用起来多多少少有些不顺手。这两座宫殿相距甚远,往来多有不便。再者朝华殿那一众人,灵嫣也颇为记挂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