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关闭系统面板,下巴搁上他头顶,静静感知狐耳那软软茸毛下,抖动不止的软骨,轻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中总是最好看的。”
他闻言顿了顿,擦着谢嫣脸庞的狐耳狠狠抖了一下,压在身后的尾巴却兀自撒着欢冲谢嫣摇个不停,贺云辞耳骨迅速充血,他垂眼问:“……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很早就起了疑心也说不定,”谢嫣清了清嗓子,寻思她总不能说是手握剧情的缘故,才一早就洞悉他的身份,她随口扯了个谎,“那日翻墙无意救了殿下,事后却总觉有些蹊跷,再想一想玄光山那次的相遇,久而久之也明白了七八分。大约这想法来得太过骇人听闻,也只是心中隐隐有这个念头罢了,方才见到殿下的那一刻,心中便尽是了然。”
谢嫣沿着他手臂细细摸索,直到触到一手冰凉滑腻的血水,才扯下他挡住眼睛的手,牢牢握在手心:“所以你始终不肯娶我,深居简出鲜少与旁人来往,皆是缘于此?”
贺云辞勾起个笑,眸光深深浅浅看不出悲喜,口气却是自嘲:“若朝夕相处的人,实则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狐妖,就算是陛下,也难以容忍。应了旨意娶你,大抵会耽误你一生。”
望着左侧半扇江河凋敝的屏风,只觉半边浸满鲜血的身子又凉又麻,但被面前少女紧紧握住的手,却渐渐回温。
谢嫣扯住他衣袖正色道:“我从不觉得你可怖,也不认为嫁与你就是误了终身。狐狸又怎样?殿下就是变成一条蛇,我也敢嫁。只要能陪着殿下,就称得上圆满,左右曾经拥有过,到头来便不会觉得自己委屈难过……这样直白又俗气的道理,你却始终不曾想通过。”
抖动的袖子牵动了刀痕,贺云辞闷闷哼一声,伤口仍不断向外渗着血,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
谢嫣自知拖延不得,便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床榻。
所幸他看上去高大挺拔,实则并无多少重量。
贺云辞没有多余的力气推却,听入她那番话后,便再未开口。只睁着流光溢彩的眼眸,眼底浮着晶莹微光,一瞬不瞬盯着谢嫣看,面色一时安静得有些出奇。
谢嫣抬袖擦去额角汗水,翻开裙角撕下一截干净的衬布。
伤口溢出来的鲜血黏住皮肉与中衣,谢嫣伸手用力一拽,立时连衣带血撕下一大片污浊不堪的衣料,贺云辞只轻轻动了动眉头,又一言不发地看她动作。
谢嫣用这块从裙角撕下的料子,先替他勒紧了胳膊止住血。她回忆着守阳的以往的叮咛,果然在八宝柜里寻出几瓶伤药。
谢嫣一边用药酒冲洗伤口,一边不太放心觑了眼地上的壮汉,想了想还是好言好语劝说道:“殿下虽然向来以慈悲为怀,可这歹人贪恋富贵,竟意欲行刺殿下,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他赔罪的……”
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久久盘旋在二人之间的低迷气氛一时间缓和不少。
担心一旦静下来,贺云辞就会琢磨些有的没的,谢嫣干脆念叨起处置司星楼的法子,数了十几种也没个结果,贺云辞大概是被她念得有些烦,撑着额头忽然凝重道:“你的手……”
“无碍,”谢嫣将手往身后藏了藏,“就是剪刀划了道口子。”
谢嫣低头正要去翻看大汉的伤势,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抓住袖子。
贺云辞幻出来的尾巴缠上她手腕,试图拦住她的去路。
谢嫣没站稳,直挺挺栽入九条尾巴里,整张脸顿时陷入一大团蓬松的雪白茸毛中。
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和发髻上都已经沾了一大簇狐狸毛,看起来滑稽又娇憨。
贺云辞臂上那道方才还醒目狰狞的伤口,如今再看去,竟逐渐淡化愈合。
他拉过谢嫣的中指,解开缠绕其上的纱布,两指轻轻对着伤口一划,剪子留下的痕迹竟彻底消弭不见。
谢嫣还未来得及喟叹,殿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号,打头的守阳十分激动:“殿下!殿下还在殿中!莫让那司星楼的走狗伤了殿下!快些劈了这门救殿下出来!”
看着手边九条尾巴的谢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原女主上线(吐烟圈)殿外脚步纷乱人声喧闹, 守阳尖声差使几个侍卫用力撞门, 谢嫣方才行走间本就匆忙, 拂袖甩上门便迫不及待跳了进来,一颗心都扑在贺云辞的死活上, 哪里会关心这门闩。
那楠木门闩歪歪斜斜抵在殿门处, 很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态势。看守阳这身架势, 顶多撞个三回就能彻底四分五裂。到那个时候,贺云辞这狐狸形态就会实打实暴露在众人眼皮之下……谢嫣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