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灯笼映照,一众马车浩浩荡荡离开常府,因夜路不好走,君恪思索再三,打算先去镇上的驿站对付一夜,明日一早再行上路。
谢嫣与于氏同住一间房,老太妃心存芥蒂不愿与她共处一室,便独自住一屋。
刀疤几个则被引去下人房,他素来义气,享乐时候也不忘记今日新认的兄弟,与小个子一起拽着容倾就七手八脚往房里拖:“容大你不妨与我们同住,有哥几个在,那小王爷定不敢拿你怎么样!”
容倾也极为顺从地跟着几个壮汉进了屋子,屋内摆着两张床,刀疤见他个子最高,又自小长在富贵之家,必然不喜与他们同睡一床,便十分慷慨地将其中一张拱手让了出去。
这些汉子都是不拘小节之人,房中早已摆好一桶热水一桶冷水,他们也懒得去洗,匆匆蹬掉臭烘烘的布靴,随手将袜子往枕头底下一塞,再脱掉衣裳,带着一身汗臭倒头便睡。
见容倾蹙眉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他们,刀疤大掌用力拍了拍床铺,虎目一瞪做着无声的邀请:“容大郎,你怎的还不脱衣服睡觉?”
盖在刀疤身上的被褥一滑,大片大片精装的麦色肌肤在容倾眼中展露无遗。
容倾笑得很勉强,堆着无辜与怯懦神色的脸皮差点在这一刻彻底崩裂,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慢吞吞挑开腰带:“……这就来。”
小个子与身旁的酒糟鼻指着他笑:“容大郎明明比我们几个都高,性子却这般犹犹豫豫,当真有意思。”
刀疤不太耐烦地掀开被子跳下了床,他奔到容倾跟前,三下五除二帮他脱去外衫。
容倾被他一身汗臭味熏得几欲作呕,偏偏还要假意维持脸上的感激笑容。
梁上忽然传来一声古怪异响,刀疤在外奔波多年,顿时觉察事情有异,一把将他推开,作势就要冲出去看个究竟。
容倾额角青筋跳了跳,扯住他道:“这是官府的地盘,哪有什么歹人,至多不过是路过的野猫,疤兄多虑了……”
刀疤闻言也觉有理,如今不住常府,为了不给老大丢脸,他们是绝对不能闯祸的。
刀疤于是催促他赶快上床,末了又熄灭油灯。
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活到这个年岁头一次进京,刀疤兴奋得辗转反侧,左右睡不着就缠着容倾问他京中景致如何。
问到最后,那边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刀疤自觉没趣,也翻个身睡了。
暗一与暗二蹲在屋顶上,揉揉笑僵的脸,捂着肚子倒在一边:“主子他……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是定安侯身边的贴身暗卫,侯爷回京休养已有半年,往日极少出门,一日三餐过得有条不紊。
其余倒还算寻常,唯独有一件事令他们两个疑惑不解,便是自打侯爷回京后,就命他们这些从前叱咤风云、刀尖舔血的属下满京城去找一个叫“嫣嫣”的姑娘。
据暗一暗二所知,京城里叫“嫣嫣”的只有一个,乃是醉红楼里一个如今红得发紫的头牌。
两人好不容易得了此女的画像送给侯爷过目,又被他一脚踹出来,辗转搜寻数日,才打听到锦亲王府那位嫡女压根不是王妃的亲生女儿,而王府流落在外的真正嫡女,姓常,叠字就叫嫣嫣。
暗一抱着宁可错认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的信念,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着人弄来常姑娘的画像。
一群人屁颠屁颠送回侯府,本以为主子又要发怒,谁知他自己脑子一热,不顾太后娘娘劝阻就亲自过来寻人。
暗二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抬头望着青空月色:“你说,主子寻那姑娘做什么?”
暗一不屑睨他一眼:“主子这么些年都是一个过,太后为他寻了多少门当户对的世家女,你可见他有一丝一毫的动心?主子向来视儿女私情如粪土,你想想,他千方百计要赖上君恪的亲妹妹,你觉得能有什么事?”
暗二摇头长叹:“这姑娘真可怜,从小流落在外,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头,这下子……”
他话音未落,突然有一本书册朝他们劈头砸来,暗一暗二险些被砸得直挺挺摔下去,扭头便见容倾沉着脸,凉凉地立在庭院中央。
月色洁白如水,将他本就冠绝的面容修饰得更加清艳。
暗一暗二惊得屁滚尿流,如同见了鬼魅,连滚带爬翻下屋顶,单膝跪地道:“主……主子。”
容倾神色高深莫测,转身走回屋内:“多嘴。”
暗一暗二缩了缩脖子,顿时噤声。
第二日大早,谢嫣就被春芷与于氏身边的两个妈妈挖起来梳妆。
自从上个世界与贺云辞成亲后,她再没尝过早起的滋味。
眼下瘫软在圆凳上,谢嫣强撑着厚重眼皮,又暗暗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才不让自己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