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从西园回来。
闻煜沐浴,洗了一半要添热水。
院子里的小厮,刚好全都有事没在。
芍药让粗使丫鬟进去,帮他加热水,闻煜却不肯让女子近身服侍,宁愿用已经凉了的水冲洗。
陶然恰好经过,春日的夜晚还带着一些料峭的寒意,怕闻煜洗冷水澡会着凉,她好心问道:“要不我给你送热水进去?”
她觉得稀奇,小傻子才三岁的智商,居然也知道害羞,不好意思让丫鬟服侍洗澡。
浴室里安静了好久,才听到闻煜带着微颤却强行保持镇定的嗓音:“好,辛苦夫人了。”
陶然推开门进去,他整个人都埋在浴桶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陶然看的可乐,调侃他:“哟,还怕我占你便宜呢?”
闻煜微微垂着头,低敛着眸子,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活像个被恶霸欺凌的良家妇女。
尽管他一直给自己加油打气,不要怂,可就是很害羞啊。他从来没有和女子这样亲近过,自小服侍他的都是太监,军营里又都是大男人。
这些天,陶然亲他、抱他。
但他们两个那时都穿着中衣。
不像此时此刻,他未着寸|缕,站在他眼前的女子,还是他最心爱的人。
这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粉玉一样的光泽。
陶然就觉得:“好可口的样子。”
想要咬他一口,一定很好吃吧。
嗯?这是什么诡异的想法?
陶然心猿意马,手上的动作没轻没重的,她本来也不会服侍人,不知道该怎么加水,滚烫的热水几乎是立刻泼了进去,烫的闻煜从浴桶里跳了出来。
画面一下子变得香艳无比。
闻煜的身材极好,肌肉的纹理流畅,线条分明,明明是瘦削的身形,却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人鱼线优美,水滴顺着他的下颌向下滑落,流过锁骨、腹肌,再往下……
陶然先是用手捂住了眼睛,示意道:“我没有看你!”然后又偷偷地分开了手指,透过指间的缝隙一饱眼福。
这时候她还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就是单纯地逗一逗闻煜,顺便欣赏一下他的好身材,反正她看两眼又不会让他少一块肉。
可是,当看到闻煜身上的那些伤疤,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那是怎样一具饱经战争风霜的身体啊?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闻煜的后背,那里有一道很深的伤痕,几乎跨过了大半个背部。
系统调取数据:“这是闻煜十一岁成为急先锋,在原阳战役上为了救定国公,用后背替他抗了一刀。”
闻煜的左肩,有一个圆孔如铜钱状的伤口。
系统说:“是箭伤,闻煜十三岁当上主将,和对方的主将在阵前搏杀,却被敌军射箭暗算,那箭上淬了毒,他差点就死了,发烧发了三天三夜才捡回一条命。”
闻煜的腹部,伤口纵横交错,狰狞无比。
系统:“那是铁链勒出来的,他为了打赢一场险仗,只绑了一根铁链就敢飞渡万丈深渊上的悬崖,那一战世人传颂他是神兵天降。”
从来没有谁,是生来的战神。
闻煜走到今天,每一步脚印都带着血。
他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战士。
他本不必如此的。
他明明出身优渥,可以像其他皇室子孙那样坐享荣华富贵。
却偏偏每一战都冲杀在第一线。
闻煜以为,是他身上的伤疤吓到陶然了,连忙从屏风上抽出了一件外袍,动作飞快地罩在了身上,“别看了。”
陶然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前我跟人说,我的夫君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但我其实并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在英雄这个荣耀的勋章背后,是怎样沉甸甸的血和泪。
成为一个军人,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厮杀,很苦吧?要是没有你们的牺牲,哪有我们的安逸?七国战乱,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我们每天在安京赏花、游乐,为酒楼新出的菜品竞价而一掷千金,能这样消磨时光,无非是因为你们在前线,为了这个国家负重前行。”
闻煜只是一个傻子,陶然并不指望他回答什么。
她拍了拍手,唤了一声芍药,隔着门对芍药说:“传本侯的命令,今日大宴三军!明天帮我约见薛统帅和兵部尚书,我想和他们聊聊军饷的事,看看能不能再提升一下。”
但闻煜不是一个傻子,他的心里,一股又一股的情感,就像火山一样迸发,岩浆激烈的碰撞。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她这样珍视。
那些伤疤很狰狞、很丑陋吧?
他还记得自己变成傻子的时候,那些流民看到他身上的伤痕,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害怕和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