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郁承期低笑了下。
他趁着顾怀曲还没反悔,立刻将骰子放进筛盅里,手法娴熟的摇晃起来:“这可是师尊亲口答应的,不许耍赖。”
“弟子开始啦,师尊赌大还是赌小?”
顾怀曲没想到,自己还有跟人赌博的一天,不知为何,没来由的有种上当的感觉……
他沉吟了下,皱着眉,只想快点结束,想也不想地道:“小。”
筛盅被摇得哗啦啦响。
接着砰地一声撂在桌子上。
筛盅一开——
大。
顾怀曲:“……”
郁承期噗嗤笑出来,毫不客气地道:“那弟子可就开始问啦。”
他抬手对顾怀曲施了一道真言法术,淡色的光圈在顾怀曲额头上打转。
顾怀曲完全卸下了抵御,没有拒绝。
“有件事弟子一直很在意,虽然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但还是想听师尊亲口说出来——一年前,师尊怪我没有肩负自己的责任,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怀曲略带赧然的不去看他,嘴唇不由自主地动了:“假的……是我骗你的。”
“其实你一点也不差,也并非朽木,我见过你批阅的那些卷宗,也听说了你这些年整治后的魔宫……你有做帝尊之能,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料子。”
“正因如此,我才觉得你不该将心思投注在我身上。那时候两界的恩怨根本无解,我若一直留在魔宫,只会害你分神,对仙魔两界有害而无益,所以,我那时其实并非对你失望,反而是……”
顾怀曲的话没说完,到这里戛然而止。
真言法术被他自己掐断了。
他耳根泛红,再也听不得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简直觉得羞耻极了,甚至不敢去看郁承期的眼。
面色绷得冷硬,慌忙道:“这个问题已经够了……继、继续!”
但郁承期没有动。
他看了顾怀曲好半晌。
他没想到顾怀曲所想的,比他猜测的还要多得多。
他更是没想到,原来顾怀曲一点也不嫌弃他滥杀臣子,不嫌弃他心性本恶,毫无同情……反而觉得他很好。
郁承期眼眸里简直软成了一潭深水,神情难以形容,低笑着看过去的时候,顾怀曲只觉得一阵发麻,脸皮发烫。
顾怀曲强作镇静,别扭地恼怒道:“到底继不继续?!”
郁承期好半天才勉强敛了笑,重新装起筛盅:“继续。”
筛盅哗啦啦地摇起来。
“这次师尊赌大还是小?”
“大。”
筛盅砰地撂下,打开——
小。
顾怀曲:“……”
他运气就这么差?!
郁承期不出所料地笑了笑,又对顾怀曲施了一道真言法术。
“弟子又要问啦——”
郁承期眸中沉了沉,看着顾怀曲,道:“当初,弟子错怪了师尊,对你做了很多错事。七年前,我把师尊关在暗室里整整一月,后来又用骨环控制你,用那些弟子的命威胁你,甚至还……”
……甚至还玷.污了他的师尊。
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弄脏了他,说他今后都是自己的人。
他那时候对顾怀曲百般嘲讽戏耍,如今每每回想起来,他都怕顾怀曲想起那些往事,一气之下又与他恩断义绝。
“……师尊真的不在意了吗?”
顾怀曲面色一时沉凝了几分,纤密的睫羽下,那双清冷的凤眸根本看不出喜悲。
在真言法术的驱使下,他没有犹豫太久。
沉声开口道:“怎么可能不在意。”
郁承期心底一沉。
“不过……”顾怀曲顿了顿,眼睫微垂,“说到底,我也欠了你很多。我知道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过于冷血,让你很难过,不管再怎么事出有因,也都是我伤害了你在先,又从没向你解释过。所以……这也怨不得你。”
当初的事究竟谁对谁错,又是谁对不起谁,早就没法分辨得清了。
顾怀曲之所以是顾怀曲,是因为他始终足够理智,即便被短暂的情绪蒙蔽了一时,也总能很快清醒过来。
人生在世,总要有很多顾忌,尤其像他这样生而负有重任的人,总不可能像戏文里写的那样为了私情什么也不顾。
所以哪怕天平的一侧落下来会刺伤了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对的这侧。如果硬要两全,他甚至能选择自己去死。
也正因如此,他从来都不是不在乎郁承期。就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信任,所以敢撒手,将放不下的两界恩怨交托给他。
其实,顾怀曲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师尊。
对郁承期而言是,对韩城而言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