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双胞胎小师弟跟在身后,一个比一个安静沉稳,肩并着肩步伐整齐,神情一致,一对儿面不改色的瓷娃娃似的,连手臂摆动的幅度都相差无几。
月凉如水,秋色正浓,愈渐空旷无人的街道将欢笑声衬得更明显了些,掺和着灯火与酒气。
顾怀曲看见他们吵吵闹闹其乐融融,便将视线收了回去。
他身边没有人,只自顾自地向前走,清瘦挺拔的身影在闹腾中独树一帜,甚是清冷。
没过片刻,肩膀忽然被挤了一下。
郁承期不知道什么注意到他,趁着众人都在兴头上,背着他们“欺师灭祖”,贴近了顾怀曲身边,压低声音戏谑道“师尊好清高啊,这么多弟子,怎么偏要自己走?”
顾怀曲冷漠地瞪他。
郁承期低劣嗤笑了声“还是说,自从弟子离开以后,就再也没人陪着你走啦?”
“……”
顾怀曲不想理他。
想当年他们刚相识的时候,顾怀曲就是这样,总是清清冷冷孤身一人的独处。
郁承期是从小在阴街暗巷里摸爬滚打过来的,懂得识人辨色,别人以为顾怀曲性情骄矜孤冷,他却不这么认为。尽管顾怀曲座下还有比他入门早了许久的两位师兄、活泼灵动的师妹、以及时常得到特殊照料的小师弟,但经常会毫无惧色陪在顾怀曲身边的,就只有郁承期一个人。
郁承期见顾怀曲不做声,便又用肩膀撞了撞他,贴得很近,高大的身影被街灯拉得很长,故意讨嫌地偏头瞅着“师尊怎么不说话?”
周围的弟子们打打闹闹,顾怀曲忍住了,不想在这里跟他争吵,低声对他冷道“离我远些。”
郁承期置若罔闻“师尊喝酒了吗?傻愣愣的,问话也不会回答。”
顾怀曲“……”
“哦,对啦。”郁承期自顾自地继续说话,嗓音压得很低,没有被旁人听见,垂着眸狭促地朝他笑,“今晚要劳烦师尊多拿一床被子,徒儿的房间闲置太久啦,还没收拾干净,所以只能麻烦师尊,今晚让出半边榻给徒儿挤一挤,好不好啊?”
“你……”
顾怀曲恼火地瞪他,还不等骂出什么,郁承期就得寸进尺的将他打断了——
那双眼眸此刻被灯火照得很沉,微微弯着,带着狎昵招欠地笑,俊美的脸上明暗深刻,好看得令人脱不开视线,嗤笑道
“多谢师尊……您最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顾怀曲被气得深深吸了口气,却没有当众发火。
郁承期这才算满意了。
他了解顾怀曲,知道这个人哪里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面皮太薄,放不下架子。
顾怀曲虽然行事作风刻板冷傲,偶尔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心底其实是软的,只是好面子而已。
只可惜这点他虽然心知肚明,却已经不在乎了。
早在当年,他是很喜欢这样的顾怀曲。
但如今这个男人究竟如何,已经跟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他从心底里这个厌恶大义凛然、麻木不仁的师尊。他宁可顾怀曲是个自私狡诈的小人,可以为了私情而背弃众生大义,为了自己抛却两族隔阂,也不希望他是现在这个冷血无情的人,让自己成为道义途中的弃子,变得可怜如狗,任人背叛。
正如三年前,顾怀曲冷落他,疏远他。
甚至处心积虑的想让他死。
……好在,郁承期没有这么脆弱。
这世道在他眼里从来都狗屁不是。
他早就习惯了接受现实,也有足够的耐心,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能伪装出一如既往的模样来。如今他既是魔界的帝尊,也是山海极巅的弟子,就算再怎么胡作非为,顾怀曲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再也不必克制自己,可以放纵地肆意妄为,一边混在宗门里,感受灵力愈渐增进的妙处,一边戏弄以前想逗又不敢逗的顾怀曲。
这种日子,不是好得很么?
等到哪日灵脉彻底恢复了,再把身为仙界之主的顾怀曲一剑斩杀……
嗤……
简直想想就心情舒畅。
……
就这样转眼过去了半个月。
让清殿终于接到宗主分派下来的任务。
身为宗门弟子,他们不能白吃白喝,修为越高,每个月越是要接下几桩苦活累活。
郁承期这次接到的是探查任务。
说是“探查”,其实无异于是探险,顺便在过程中扫除魔障。
仙界的范围太大,总有些常人触及不到的深山野林、悬崖陡壁,以及上古遗迹。这就需要他们这些大宗弟子前去发掘探路,运气好的话,可能碰上前人留下的宝藏,运气平平便一无所获,运气太差,索性死翘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