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发了疯一样在院中咆哮,高塞赶来,一把从背后敲晕了她,随后,高塞身形颓唐,站在原地半哭半笑:“……哈哈哈,罪人!我是罪人!我害死了这辈子挚爱之人呐!”
高塞缓缓蹲下,双臂抱紧了自己的头颅,高大的身影猛然蜷缩了起来。
仿佛是个可怜人。
月门处,树影遮掩之下,一少年背影僵直,站在那里像一座石雕,他握紧的拳头在发颤,久久没有丝毫动作。
此时,素素快要看不下去了,她问一侧穿着夜行衣的施言:“姑娘,高小公子会不会承受不住?”
施言一袭黑衣,面上戴着面纱,只留一双黑宝石般的眼,她看了一会,便转身打算离去:“不会,他是姐姐的孩子,他需要面对这些,与其一直让他蒙在鼓里,不如彻底让他知晓。”
素素默了默,倘若大郡主还在世,也会如此吧。
主仆二人悄然潜出了高家大宅。
她二人却没有察觉到,高宅不远处,一身穿绯红色飞鱼服的男子已经盯视她们已久。
施城薄凉的唇微微勾起。
余生这条路,不再是他一人走。次日, 施言尚未离开侯府,药膳堂的守门小厮就来通报。
“姑娘,高家小公子昨夜醉酒,一大早就趴在药膳堂门外, 怎么都轰不走, 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是高家的公子, 万一伤着哪里, 多少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故此, 这小厮才特意前来通知施言。
施言已经用了早膳, 去看过卫远承之后, 就打算出门。
闻言, 她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哀鸣, 但那抹情绪转瞬即逝。
不经历折骨的痛苦, 如何能破茧而出?
没有烈火灼烧,又谈何凤凰涅槃?
那孩子终究是长歪了。
施言并非是不心疼他, 而正是因为心疼,才一定要将他拉起来。
到了药膳堂, 施言一下马车就看见瘫软在地, 醉成了一滩烂泥的高耀明。
施言走了过去,弯身查了他的脉搏,确定他无恙,才轻飘飘的道了一句:“看来高公子根本不想配合我,你这一身的红疹还想不想治了?”
高耀明听到少女清冽中带着些许恼意的嗓音,几乎是梦中惊坐起。
他猛然一睁眼,就见美人迎着日光,她的脸洁白如玉,此时仿佛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美得不染一丝人间尘埃。
高耀明被眼前这一幕惊艳到了。
纵使美人面若寒霜,也纵使他此刻意识不清,高耀明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澎湃激昂,少年已有成年男子的体格,长得人高马大,力气甚大,一伸手就抓住了施言的细腕,一脸倾慕的嚷嚷:“仙女,救救我,我已无家可归,身患顽疾,唯有仙女能救!”
施言:“……”
这是在做梦呢?
施言看着他的目光格外慈爱。
当真如仙女临世,而此刻的高耀明即便大醉,也知道自己是个小可怜,他需要仙女的照拂与救治。更是拉着她不放。
施言深吸一口气,此时不狠心,还要等到几时狠心?
她俯身,仅以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嗓音,低低道了一句:“好孩子,不要怪姨母。”
说着,施言当即站起身,生怕下一刻又舍不得侄儿遭罪,她对身后二十名护院吩咐道:“来人,高公子扰了药膳堂开张,将他拖下去!”
护院当即领命,他们是侯爷亲自挑选出来,今后就以姑娘唯命是从。
侯爷尤其交代过,不得让任何男子接近姑娘。
这厢,高耀明尚未反应过来,就发现仙女已离他而去,待他一定睛,人已经被拖到朱雀大街的另一侧。
高耀明顿觉人生无望。
他真真是一无所有了。
素素跟随着施言入了堂屋,她自幼在冠军侯府长大,与大郡主的关系也甚是亲厚,如今瞧见高耀明这般落魄颓唐之态,自然也是心疼。
“姑娘为何不留小公子?”
养在姑娘自己身边,或许小公子还能有救。
施言背对着她,嗓音有些落寞:“人只有走到绝境,才能看清楚世 事,明哥儿这十五年到底是养坏了。”
素素默了默,这才说道:“小公子还有舅舅呢。”
提及弟弟,施言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明白,为何弟弟看着明哥儿被养废,却是毫不插手。
长姐的死,难道他就一无所知?
还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因着施家唯一一条血脉的身份,他不能插手这些事么?
施言很快收敛神色,对素素吩咐道:“这几日密切关注高家,高夫人务必要死在我手上!至于高家……也不留!”
倘若高家对侄儿有一丝一豪的真心,她倒是可以为了侄儿的前程放过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