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冷光背后隐隐有东西涌出了个头。
是当事人都没能捕捉到的急躁。
转瞬即逝。
快得让人很难发现。
恰巧瞧见一点苗头的茭白:“……”
他根据目前的状况判断判断,得出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沈氏董事长失智了。
茭白匪夷所思,就算他遭到困境的挤压,想不开要跳楼,可那窗户是打不开的,他怎么跳?穿过去吗?
沈寄也反应过来了,他疑似愣了一两秒,面无表情地推开茭白。
大概又觉得丢面子,一手挥掉了旁边长脚凳上的花瓶。
他扣住小狗的下巴,在那道响亮的清脆声里说:“有医生同行,不要再跟我闹。”
这是他生平的最大让步。
再敢忤逆,就扔掉。
茭白看了眼自动收紧粉外套的皮卡丘,他打开老东西的手:“去西城干什么?干嘛带我?”
沈寄道:“探病。”顺便海上行。
茭白脱口而出:“戚以,戚董病了?什么病?怎么病的?”不是吧,那可是他特地留后面的重量级对手。
沈寄正要让助理再买两袋奶,听到这句,神情先是一滞,之后就风雨欲来:“你这么紧张他?”
茭白:“……”
这还真没得说,无力反驳。
沈寄的面色没法看了。
就在这怪异的氛围蔓延起来的时候,沈寄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阿潦”。
沈寄一只手箍上小狗的腰,一只手按手机屏。
没接。
直接挂掉。七点四十出头, 茭白被架上了飞机。
老家伙对他有性趣,还挺浓,浓到粘稠, 也在他面前把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底线退了一点,但不代表可以无限制地纵容他。更不可能心疼他, 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的肋骨该多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动性,与动心,两者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况且老家伙没有心。
茭白一个需要卧床的病患, 就这么被带上了这趟探病之行。
下这个命令的人却一副屎样。
从在等候室挂掉电话后就这样了, 还把他的腰箍青了。
神经病。
茭白看一眼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冷哼的皮卡丘,确定地点点头,没错,就是神经病。
他难受,吃了止痛药就躺着。
过道旁,沈寄在翻看文件, 纸张哗啦哗啦翻到头就被他扔一边。
一连扔了好几份, 他全拨到了地上,捏着鼻根满面寒意。
陈一铭现在想跳机。
但显然只是想想。他硬着头皮过去, 蹲下来去捡文件, 期间被董事长踹了两脚。
替那根芦苇受的。
陈一铭跟了董事长没有十年也有八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变化都有哪些,到了什么程度。就连董事长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里头有天之骄子的通病因素,手中权势太大, 站在世界的利欲顶端藐视万物,认为没什么能逃出自己的掌控。
还有一个原因,董事长的情感区域早八百年前就长灰生草了, 他懂个……
董事长已经四天没去哪放松了。
有两个小情嗅出了不寻常,电话都打到了他的手机上面,拐弯抹角地打听董事长的私生活,他挺想直接丢出尚名苑的地址,让他们自己去找答案。
陈一铭捡起文件:“董事长,您要不要喝点东西?”降降火?
董事长心里头有火,却不发泄,而是在等放火之人灭火,他这一步走出了毛头小子的风范。
没一点声响,静得过了头。
陈一铭察觉到危机,他把头垂得更低,同时将手中的几份文件往董事长跟前送送。
最上面那份被一只手拿起来,砸过他的眼角。
刺痛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戾气。
沈寄又拿一份文件砸过去:“揣摩到了我的心思?”
陈一铭不敢承认。
下属可以聪明,但不能比上司还要聪明。
否则上司不会高兴自己有个多么贴心的下属,只会觉得自己被拿捏住了。
尤其是上司的私事相关。
沈寄一看助理那样就知道又开始揣摩起来了,他的面色漆黑:“赶紧滚!”
陈一铭滚了。
茭白的余光瞥到陈一铭流血的眼角,他不会产生半点儿同情。
陈一铭跟章枕同为南西两城大家族家主的得力助手,能享受到外界的吹捧和讨好,他们都沾了自家主子的光,在上流社会有一定的地位。后者还有一点人性和善意,前者没。
茭白昏昏入睡,但他睡不着,因为……
皮卡丘还他妈的蹲在地上冷哼。
哼一声就看他一眼。
真是够了。
茭白随便抓了个手边的东西扔向过道那边。
那是一袋奶。
掉在沈寄的西装裤上面。